“混账!混账啊!”
曹洪气得眼前一黑,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在这本该逃出生天的时刻,竟然还有这样一支生力军在等着他!
而且,是马岱!
是那个与曹家有着血海深仇的马超的堂弟!
“拦住他们!快派人拦住他们!”
“徐质!徐质死哪去了?!带人顶上去!绝不能让他们冲乱中军!”
可是,在这兵败如山倒的混乱中,他的命令根本激不起半点浪花。
徐质早在之前的乱军中不知所踪。
其他的将领也大多在各自逃命,谁还会听这必死之令?
终于,一名还算忠勇的偏将,咬着牙,组织起了五六百名手持长矛的步卒,试图去拦截那支疯狂肆虐的骑兵。
“结阵!长矛向外!顶住!”
那偏将嘶吼着,试图用血肉之躯构建一道防线。
然而,马岱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不知死活。”
他甚至没有减速,只是微微一勒缰绳。
身后的羌人骑兵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并没有像愣头青一样直接撞上长矛阵,而是在距离魏军方阵还有五十步的时候,突然齐齐拨转马头,向着两侧散开。
就在这转向的一瞬间。
千张角弓,同时拉满。
“崩——!”
又是一轮近距离的、贴脸输出的箭雨!
“噗噗噗噗——!”
那五六百名魏军步卒,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那名偏将身中数箭,像只刺猬一样跪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这就是骑兵对步兵的战术碾压——“放风筝”。
只要我跑得比你快,射得比你远,你就永远只有挨打的份!
射完一轮箭后,羌人骑兵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绕着魏军残阵奔跑,寻找着下一个缺口。
只要魏军敢散开,他们就冲上去砍杀;只要魏军结阵,他们就远远地用弓箭射杀。
这就是狼群战术的精髓。
凶狠,狡猾,不留活路。
“完了……”
曹洪看着那支瞬间覆灭的拦截部队,手中的宝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大势已去。
“杀!”
就在这时,马岱似乎发现了曹洪所在的位置。
他双眼骤然一亮,“儿郎们!曹洪在那!”
“斩将夺旗!就在今日!”
“嗷——呜——!”
两千名羌人骑兵闻言,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发出了更加疯狂的嚎叫。
他们抛下了眼前那些不值钱的小兵,调转马头,汇聚成一股尖锐的锥形阵,跟随着马岱,向着曹洪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挡我者死!”
马岱一马当先,冲入人群。
一名魏军校尉试图挥刀阻拦,马岱看都不看,借着马速,长刀横扫。
“咔嚓!”
那校尉连人带手中的旗杆,被这一刀生生斩为两段!
鲜血喷涌,上半身飞出老远。
马岱浑身浴血,宛如魔神降世,长刀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无人是一合之敌。
“曹贼!纳命来!”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马岱已经杀穿了魏军那薄弱的防线,距离曹洪,已不足百步!
曹洪看着那个浑身血红、如同恶鬼般扑来的身影,心脏猛地收缩。
恐惧。
什么骠骑将军的尊严,什么曹氏宗亲的荣耀,在这一刻,都变得一文不值。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走!快走!”
曹洪猛地一拽缰绳,调转马头,在亲卫的簇拥下,竟然抛弃了大军,向着侧翼的荒野疯狂逃窜。
“将军跑了!将军跑了!”
这一幕,成了压垮魏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魏军士兵,看到主帅竟然率先逃跑,最后一丝战意也瞬间崩塌。
“跑啊!”
“别杀我!我投降!”
近万大军,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有人跪地乞降,有人丢盔弃甲,有人自相践踏。
“哈哈哈哈!!!”
马岱看着曹洪逃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他并没有穷追不舍。
丞相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战功他能取,但也得分润分润身后的弟兄。
既然如此——
“分兵!追杀三十里!”
马岱勒住战马,长刀一挥,下达了最后一道军令,“剿而不杀,驱离关口!”
“嗷——!”
狼群散开了。
他们化整为零,三五成群,扑向了那些四散奔逃的魏军溃兵。
……
夕阳如血,将秦岭的崇山峻岭染成了一片凄艳的暗红。
对于曹洪来说,这漫长的白昼仿佛是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身后的马蹄声就像是来自地府的催命符,每一次响起,都要从他那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军阵中,狠狠地剜去一块血肉。
马岱就像是一头极有耐心的头狼,他不急着一口咬死猎物,而是带着他那群嗜血的羌兵,不远不近地吊在魏军的身后。
一旦魏军有人掉队,或是有人试图停下来喘口气,那些呼啸而至的羽箭和弯刀,便会立刻教他们做人。
“快!别停下!不想死的都给老夫跑起来!”
曹洪趴在马背上,声音已经嘶哑得像个破风箱。
他的发髻散乱,那顶象征着骠骑将军威仪的金盔早不知丢到了哪个山沟里,满脸都是污垢,狼狈得像个逃荒的老农。
在他身后,那不足五千人的魏军残兵,正像一群被抽去了脊梁骨的行尸走肉,麻木地挪动着双腿。
他们丢弃了戈矛,扔掉了盾牌,甚至有人为了减轻负重,连身上的皮甲都扒了下来。
恐惧,早已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体力。支撑着他们还在迈步的,仅仅是求生的本能。
终于,在日落西山、天色将黑未黑的那一刻,那恼人的马蹄声似乎终于远去了。
前方出现了一条狭窄幽深的山谷小径。
曹洪勒住战马,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已被汗水浸透的羊皮地图。他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条细若游丝的墨线,浑浊的老眼中,猛然爆发出了一股名为“希望”的光芒。
“没错……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