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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宋茶事案 > 第109章 暗潮争利风波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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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市平准疏》试行半月,汴京茶价确然平稳不少,市面上一时赞誉之声居多。然而,阳光愈盛,阴影便愈显深邃。触及利益,往往比触及灵魂更难。

这日傍晚,天色阴沉,闷雷滚动于云层之后,似有山雨欲来。太平茶舍内,灯火早早点亮,映照着略显稀疏的茶客。白日里的喧嚣沉淀下来,只余几分压抑的宁静。

柳明远刚送走最后几个蒙童,正帮着伙计收拾廊下的书案笔墨,却见郭大釜一脸怒容,骂骂咧咧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他袍角沾着泥点,额角竟有一小块青紫。

“他娘的!欺人太甚!真当俺郭大釜是泥捏的不成!”郭大釜将手中一个摔裂了的木质水车模型重重掼在桌上,气得胸膛起伏。

众人皆是一惊。陆九娘放下手中的药杵,连忙上前:“郭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跟谁动了手?”

赵令渊也从内室走出,目光沉静地看向郭大釜。

郭大釜喘着粗气,愤愤道:“还不是西市那帮泼皮!俺今日去给‘李记木匠铺’送改良的水车图样,回来路上,被那几个混账堵在甜水巷!说俺坏了规矩,抢了他们背后东家的生意!”

原来,郭大釜为人豪爽,技艺精湛,又常受赵令渊点拨,所制的农具、器具不仅巧妙,定价也颇为公道,深受市井百姓和一些小作坊的欢迎。这无形中便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一些与权贵勾结、把持着特定行当的大作坊,早已看他不顺眼。此番借着茶政新政推行,市面格局微调之际,便想趁机敲打一下郭大釜这个“不识时务”的独行客。

“他们说什么……说俺这‘龙骨翻车’若想在这汴京城里安安稳稳地造、安安稳稳地卖,就得按他们的‘规矩’来,要么交出图纸,由他们‘统一’经营,要么每月上交五成利钱!俺不肯,他们便动手推搡,还想抢俺的图纸!”郭大釜越说越气,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乱响,“若非俺还有几分力气,又碰巧巡街的武侯经过,今日怕是要吃大亏!”

柳明远听得心惊,他虽知市井有阴暗,却未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霸道行径。他看向郭大釜额角的青紫,心中涌起一股义愤。

陆九娘蹙眉道:“可知是哪个东家背后指使?”

郭大釜啐了一口:“还能有谁!领头的泼皮漏了句嘴,说什么‘安……安大官人的意思’!俺琢磨着,八成跟那个刚被削了爵位、却仍有不少灰色产业的安郡王……他娘家那边脱不了干系!”

安郡王虽已倒台,但其盘根错节的势力,尤其是那些依附其生存的爪牙和商业网络,并未瞬间瓦解。新政推行,触及原有利益格局,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在新的秩序完全建立前,攫取最后的好处,或进行反扑。

赵令渊沉默片刻,走到郭大釜身边,查看了下他额角的伤,淡淡道:“皮肉小伤,无妨。他们既是冲着图纸和利钱来的,一次不成,必有下次。”

“来就来!俺还怕他们不成!”郭大釜梗着脖子。

“匹夫之勇,解决不了根本。”赵令渊摇头,“他们今日敢拦路明抢,明日就敢在你的材料上动手脚,后日就敢散布谣言,污你名声。暗箭,永远比明枪难防。”

柳明远忍不住道:“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欺压?郭大哥改良农具,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赵令渊看向柳明远,目光深邃:“利国利民,有时便会碍了某些人的路。这便是争斗的根源。”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必过分忧惧。如今朝局非比往日,瑞王殿下整顿吏治,清除余毒之心甚坚。这些魑魅魍魉,不过是秋后蚂蚱。”

正说着,茶舍门帘一响,苏念奴快步走了进来。她神色仓皇,眼圈微红,发髻也有些散乱,与平日清冷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

“陆姐姐,赵先生……”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目光触及柳明远关切的眼神,更是迅速低下头去。

陆九娘连忙将她扶到一旁坐下,递上一盏温茶:“念奴,莫急,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苏念奴捧着茶盏,手指微微颤抖,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是……是楼里的妈妈。她……她逼我今夜去陪一位贵客……说是……说是安大官人家的舅爷,点名要听我琵琶,还要……还要……”后面的话,她羞愤难言。

又是“安大官人”!

柳明远心头一震,怒火上涌。他瞬间明白,这绝非巧合。郭大釜刚被安家势力威胁,苏念奴这边便遭逼迫。这分明是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在多方施压,或许是想试探太平茶舍的反应,或许是想搅乱这一池刚刚平静的春水。

“妈妈还说……”苏念奴声音更低,带着绝望,“若我不从,便要寻由头将我卖到……卖到下三滥的地方去……她说,如今安郡王虽倒了,但安大官人手里还有的是银子和人脉,捏死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陆九娘气得脸色发白:“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

郭大釜更是暴跳如雷:“他娘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老子这就去拆了那听雨楼!”

“胡闹!”赵令渊一声低喝,止住了郭大釜。他面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有如寒冰般的锐光闪过。他看向苏念奴,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苏姑娘,你且安心留在茶舍,今夜哪里也不必去。”

“可是……妈妈她……”苏念奴抬起头,泪眼婆娑。

“听雨楼的妈妈,不过是仗势欺人。她所仗之势,如今已是日薄西山。”赵令渊淡淡道,“你是我太平茶舍的客人,陆娘子为你诊病调养,便是缘分。我茶舍虽小,却也不能任人欺辱上门的客人。”

他转而对郭大釜和柳明远道:“老郭,你受伤不便,今晚留在舍内。明远,你去瑞王府一趟,不必见殿下,只寻平日里常来往的那位张管事,将今日郭大哥遇袭、苏姑娘受逼两件事,原原本本告知于他即可。”

柳明远心中一定,立刻应道:“学生明白!”他知道,赵先生这是要以最稳妥的方式,借力打力。瑞王殿下正在大力整顿,对安郡王余孽的动向必然密切关注,这两件事报上去,足以引起重视。

赵令渊又对陆九娘道:“九娘,照顾好苏姑娘。”最后,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不容置疑:“风波已起,避无可避。但我等行事,需有理、有据、有节。守住本心,静观其变。”

是夜,雨终于滂沱而下,敲打着茶舍的屋檐,也冲刷着汴京城的污浊。茶舍内,灯火通明,茶香依旧,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柳明远冒雨前往瑞王府送信;郭大釜虽被勒令留在舍内,却摩拳擦掌,检查着他那些“防身”的小机关;陆九娘陪着心神不宁的苏念奴在静室安神;赵令渊则独自坐于庭院茶树下,任雨水打湿衣襟,闭目凝神,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石桌,那缕沉寂许久的白金茶意,在他识海中缓缓流转,凛冽如剑。

平凡的生活,从不缺少暗潮。善意与温情能滋养人心,而面对恶意与争斗,亦需有亮剑的勇气与智慧。这汴京城的第一场夏雨,来得又急又猛,仿佛预示着,这个夏天,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