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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宋茶事案 > 第120章 金殿茶香动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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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参政带来的雷霆手段,虽暂时清除了柳承宗这颗毒瘤,却也如同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将太平茶舍彻底暴露于朝堂争斗的惊涛骇浪之中。

茶舍内气氛凝重,连郭大釜都收敛了咋呼,默默打磨着他的器械;陆九娘调配药茶时,眉宇间也添了几分忧思。

柳明远更是心绪难平。

他深知,自已当众与柳承宗割席,虽保全了当下气节,却也等于将家族可能的非议与压力揽到了身上。更重要的是,他与苏念奴,乃至整个茶舍,都已成了那未知政敌眼中的明确目标。

“明远,”赵令渊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回,“心不定,则茶不香。无论外界风雨几何,茶心不可乱。”

柳明远深吸一口气,看着庭院中那株依旧星辉流转、静默生长的太平茶树,躁动的心渐渐平复:“学生明白。”

就在众人揣测对手下一步行动时,一道来自宫中的旨意,打破了表面的平静。皇帝赵祯竟下特旨,召赵令渊携“太平茶”入宫觐见!同时,旨意中竟还特意提及,允其携一两名精通茶道的弟子随行。

这道旨意,耐人寻味。

是单纯的品茗论道?还是对近日风波的一种关切?或是……某种形式的考察与试探?

“先生,此去……”陆九娘面露忧色。皇宫大内,是非之地,尤其是此刻敏感关头。

赵令渊神色如常,仔细净手,准备入宫所需的茶具与茶叶。“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陛下相召,是机缘。”他看向柳明远,“明远,你随我同去。”

柳明远心中一凛,随即涌起一股责任感与使命感,郑重应下:“是,先生!”

苏念奴默默为柳明远整理好略显陈旧的儒衫,眼中满是担忧与鼓励。柳明远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道:“放心。”

翌日,赵令渊与柳明远跟随内侍,穿过重重宫阙,踏入庄严恢宏的福宁殿。

殿内檀香袅袅,皇帝赵祯端坐于御座之上,虽气色尚可,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审视。

瑞王赵曙侍立一旁,神色平静。令柳明远心头微紧的是,殿内还有数位身着紫袍、气度不凡的重臣,其中赫然包括那日来过的吕参政,还有几位面目陌生、眼神锐利的官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

这绝非一次简单的茶会。

“草民赵令渊(学生柳明远),叩见陛下。”赵令渊与柳明远依礼参拜。

“平身。”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赵卿,朕近日听闻你这‘太平茶’颇具神异,更兼清心明性之效,今日特召你前来,一为品鉴,二来,也想听听你这茶道大家,对如今汴京茶市,乃至新政推行,有何见解。”

话语平和,却暗藏机锋。尤其在那几位重臣的注视下,每一句回答都需慎之又慎。

“陛下过誉,山野之人,不敢妄议朝政。”赵令渊态度恭谨却不卑微,“茶道微末,不过修身养性之物。太平茶偶得天地造化,略有安神之效,实乃陛下洪福,天下太平之兆。”

他避重就轻,将话题引回茶本身。

皇帝不置可否,示意内侍准备。

赵令渊并未使用宫中提供的奢华茶具,而是取出了自带的素色越窑盏和那柄跟随他多年的竹茶筅。

柳明远在一旁默契地协助,烧水、温具、量茶,动作沉稳,虽身处天威之下,心却渐渐与手中茶事融为一体。

当赵令渊执壶高冲,水流如银河泻落,茶筅击拂,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时,殿内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乳白的沫饽渐渐涌起,茶香随着水汽氤氲开来,那香气清冽悠远,仿佛带着庭院中那株茶树的星辉与平和意志,悄然弥漫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

连皇帝略显浑浊的眼神,似乎也清亮了一瞬。

茶成,赵令渊亲自奉予皇帝。皇帝接过,细观其色,轻嗅其香,然后缓缓啜饮一口,闭目良久,方才睁眼,叹道:“汤色清澈,香气清幽,滋味甘醇,饮之……确有心旷神怡之感。难怪曙儿对你这茶舍赞誉有加。”

“陛下喜欢,便是此茶的造化。”赵令渊躬身道。

这时,一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紫袍老臣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赵先生茶艺高超,令人佩服。然,老夫听闻,近日汴京城中颇不太平,有奸人借茶政新政之名,行垄断打压之事,甚至牵连到先生茶舍。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莫非觉得新政有何不妥之处?”

问题尖锐,直指核心!此人乃是御史中丞,以刚正敢言着称,但其立场,此刻却显得有些微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赵令渊身上。瑞王赵曙眼神微凝,吕参政面无表情。

柳明远手心微微出汗。

赵令渊神色不变,从容应道:

“回禀陛下,诸位相公。茶,本是草木之灵,贵在清静平和。新政推行,旨在惠民安民,草民深感殿下与朝廷良苦用心。至于近日风波,不过是个别奸佞之徒,曲解朝廷美意,借机牟利,行不轨之事。此非新政之过,实乃人性之贪。陛下与朝廷明察秋毫,已雷霆处置,正本清源,草民唯有感佩。”

他再次将个人与茶舍的遭遇,归咎于“个别奸佞”,完全肯定了新政,并将评判权交还给了皇帝与朝廷,滴水不漏。

皇帝微微颔首。

那御史中丞却似不肯罢休,又转向柳明远:

“这位小友,听闻你乃吉州柳氏子弟,书香门第,为何不在家潜心举业,反寄居市井茶舍,与……风尘之事有所牵连?”他话语刻薄,明显意有所指,直指苏念奴!

柳明远心头一紧,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声音清晰而坚定:

“回禀陛下,诸位相公。学生柳明远,确系吉州柳氏。然学生以为,读书非为功名一途,更在为明事理,知民生。寄居太平茶舍,乃因赵先生茶道精深,学问通达,学生于此间,习茶道以静心,观世事以明理,教蒙童以传知,自觉收获,远胜闭门死读。至于苏姑娘,”

他提到苏念奴,语气坦然,“其身世坎坷,然心性质朴,向善向上,已脱离风尘,与学生一同在茶舍做些抄录整理、照料蒙童之事,清清白白,何来牵连之说?学生与她,亦是发乎情,止乎礼,以诚相待。”

他不避讳,不退缩,坦然承认与苏念奴的关系,并赋予其正当性与积极意义,将私情置于追求学问、投身实务的宏大背景下,反而显得光明磊落。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回应了质疑,又表明了心志,更隐隐契合了儒家经世致用的理想。

殿内一时寂静。

瑞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连那御史中丞,也微微蹙眉,未再紧逼。

皇帝看着阶下这对师徒,一个超然物外,一个刚毅坦诚,又品了品口中余韵悠长的茶香,仿佛那纷扰的朝争都被这清冽的茶汤涤荡去了几分。

他缓缓道:“茶道清静,人心亦需清静。尔等能于市井之中,守持本心,钻研技艺,教化童蒙,亦是难得。”他摆了摆手,“今日茶已品过,见解亦已闻之,尔等退下吧。”

“谢陛下。”赵令渊与柳明远躬身退出大殿。

走出宫门,阳光刺目。

柳明远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次面圣,无异于在刀尖上走了一遭。

赵令渊仰头望天,淡淡道:“经此一事,我等算是真正入了某些人的眼了。往后的路,步步皆需谨慎。”

而此刻,福宁殿内,皇帝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对瑞王道:“曙儿,你这推崇的茶舍,倒是有趣。尤其是那年轻人,有风骨。”

他话锋一转,语气微沉,“只是,树大招风。那西方星图之事,守拙的谒语……或许,也该让他们知晓一二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更遥远的天际酝酿。太平茶舍的平静,注定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