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棠原本失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落入了星辰，她击掌赞道：“可以啊，周大人！你这思路，不就是可持续发展吗！”
“可持续发展？”周彦辰重复着这个新鲜又精准的词汇，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这个词用得好！正是此理！税收用于助学，培养出各行各业的匠人；人才多了，技术精了，便能制造出更多更好的货物，吸引更广阔的海内外客商；商贸繁荣，税基扩大，有了更多的钱，就能进一步增建市舶仓库、货栈，改善民生……一步一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鄞县才能越来越好！”
见他能如此迅速地理解并拓展这个概念，季知棠也倍感兴奋，接着补充道：“为了更好地留住这些学成的人才，还可以附加条件。比如，学子毕业后，只要选择在鄞县境内的相关行会、官营作坊或指定商户服务满一定年限，其求学期间的贷款本息，便可由县衙出面全部或部分减免。这样不仅能有效吸引贫寒学子，更能将他们学成的技艺直接回馈给本地，促进产业发展。”
周彦辰听得连连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赏：“此议甚佳！可写入章程细则。”
季知棠越说思路越开阔：“我们百工馆第一批打算开设的，是启蒙识字课、厨艺课和面点课。启蒙班是根基。厨艺课的学子，学成后可去各大酒楼食肆工作。而这面点课……”
她顿了顿，看向周彦辰，“若港口建设好，商贸集散之地，必定人流如织。你定然会顺势发展港口市集吧？”
“不错。”周彦辰肯定道，“我正有此意。不仅要扩建港口，还要着力扶持本地特产，如越窑青瓷、龙泉青瓷、鄞西绸缎、茶叶等，让鄞县成为这些精品的集散中心，吸引四方客商前来采购。”
“那就对了！”季知棠笑道，“那么多人聚集，那么多行业汇聚，饮食需求必然巨大。我们面点课的学子，学得一手制作各类饼、面、点心的好手艺，到时正好可以去港口市集摆摊设点，或者租赁小铺，既能解决自身生计，也能丰富市集的饮食供给，方便往来客商。这可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周彦辰当下便理解了其中关联，眼中光芒更盛，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此言大善！如此一来，百工馆所授技艺，便与县城发展紧密相连，学子出路更广，市集也更富活力。好！就这么办！”
暮色渐深，华灯初上。书房内，两人关于未来发展的讨论却越发火热，一个以教育推动人才，以人才促进商贸，以商贸反哺教育与民生的良性发展蓝图，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愈发清晰地勾勒出来。
蓝图绘就固然令人心潮澎湃，但季知棠深知，再好的想法也需脚踏实地，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更要一点一点做。所幸，眼下便有一桩实实在在的进展——百工馆的修缮改造工程，历时多日，终于彻底完工了。
季知棠前去验收时，绕着焕然一新的宅院走了好几圈，眼中是掩不住的满意。
老钟叔和小叔季森的手艺自是没得说，不仅完全按照她的图纸施工，还在许多细节处加入了他们作为工匠师傅的巧思，使得整个空间既实用又颇具匠心。
她爽快地与二人结清了工钱，老钟叔惦记着自家县城的木匠铺子还需经营，小叔季森则心心念念要回去继续钻研那本仿佛有无穷奥秘的《班门薪传录》，两人都未多留，收拾好工具便告辞了。
这日天气晴好，季知棠特意邀请了即将上任的副馆长苏夫人，以及厨艺课师傅陈金，一同前来参观这处即将投入使用的百工馆。
站在修缮一新的朱漆大门前，季知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摸了摸鼻子，笑着对二人说：“苏夫人，陈师傅，咱们这百工馆刚起步，规模不大，就是将这旧巡检宅改建了改建，条件有限，比不得那些正经的大书院。目前开设的班次也不多，只盼着这方寸之地，能先为孩子们遮风挡雨，传授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苏夫人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襦裙，闻言温和一笑，目光已然落向院内：“季馆长过谦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学堂大小在其次，重在传授何物，秉持何心。”她举止从容地步入前庭，目光扫过铺着青石板的规整院落和那两棵枝叶繁茂的古槐，微微颔首。
几人穿过前庭，步入主体建筑。原本的五开间厅堂被巧妙地用薄墙隔成了数间大小不一的学堂。每间学堂都开了宽阔的窗户，和煦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入，将室内照得透亮。
靠墙一侧设了稍高的讲坛，台下整齐地摆放着二十套崭新的案几与坐榻。每间学堂的门楣上方，都刻着一个醒目的字：甲、乙、丙……
苏夫人细细看过，眼中流露出赞赏，但也不禁生出疑问：“季馆长规划周详，这学堂光线、布置皆宜。只是，目前看来仅有六间学堂，若日后学子增多，班次增设，可还够用？”
一旁的陈金穿着浆洗得干净的旧衣裳，显得有些拘谨，闻言连忙补充道：“苏馆长，我们厨艺课平日大多在灶房实操，这学堂……我们用得少，可以腾出来。”
季知棠笑着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陈师傅，不一样的。灶房只有一个，面点课有时也需要使用。而且，当你需要教授弟子们认识各种调味料、讲解配方配比、传授食材鉴别要领，或是讲解刀工原理时，总不能都挤在烟火气十足的灶台边吧？有个安静明亮的学堂，让大家能坐下来，专心听讲、记录，效果会好很多。”
她转而向苏夫人解释道：“另外，关于学堂的使用，目前肯定是够的，后期不够的话，我有个想法，打算采用走读的形式。”
“走读？”陈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脸上露出困惑。
“就是说，学子们没有固定不变的专属学堂。”季知棠进一步解释。
“我们会根据每日的课程安排，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学堂上课。比如上午启蒙识字在甲学堂，下午厨艺理论可能就在丙学堂。若是学子们在自己没课的时辰，也可以去其他有空闲的学堂旁听感兴趣的课程。这样既能鼓励他们博采众长，也能最大限度地提高这六间学堂的利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