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妇产科手术室外的走廊。
平日里,这里是整个医院最喧闹、也最充满喜怒哀乐的地方。
但今天,这里却被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所笼罩。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军靴踱步声,在走廊里来回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贺云屹,这位曾经在深海面对变异巨兽都面不改色的“猎鹰”队长,此刻正像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暴躁狮子,沿着走廊疯狂地转圈。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那双总是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攥成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队长……您坐会儿吧,您都转了两个小时了,俺头都晕了。”
坐在长椅上的“盘古”缩了缩脖子,小声劝道。
“闭嘴!”
贺云屹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吓得“盘古”立马闭上了嘴,像个鹌鹑一样缩了回去。
“怎么还没动静?!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贺云屹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声音颤抖得厉害。
“猴子!你不是说生孩子都会叫得很惨吗?为什么阿荆一声都没吭?!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呸呸呸!队长您可别乌鸦嘴!”猴子连忙跳起来,“嫂子那是谁啊?那是‘先知’!是能在身上割肉都不眨眼的狠人!这点痛对她来说算什么?”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猴子心里也直打鼓。
这也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发慌。
别的产房里都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唯独这间,静得就像是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就在贺云屹的忍耐力达到极限,甚至已经把手按在门把手上,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去拆墙救人的时候——
“哇————!!!”
一声嘹亮、高亢、且充满了穿透力的婴儿啼哭声,骤然从手术室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之大,甚至震得走廊的玻璃都嗡嗡作响!
贺云屹浑身一僵,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定在了原地。
紧接着,手术室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抱着襁褓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既震惊又敬佩的神色。
“恭喜贺队长!是个男孩!六斤八两!”
护士看了一眼怀里的婴儿,又看了一眼贺云屹,忍不住感叹道:
“我接生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硬气的产妇。全程一声没吭,甚至还指导我们怎么配合她的呼吸频率用力……还有这孩子……”
护士吞了吞口水。
“……这孩子劲儿太大了,刚才剪脐带的时候,他差点一脚把剪刀给踢飞了。”
贺云屹根本没听清护士在说什么。
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小小的襁褓。
怀里的小家伙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
他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
那眼神,不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懵懂无知。
反而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和冷漠。
贺云屹看着这双眼睛,心中猛地一跳。
像。
太像了。
这双眼睛,简直和萧荆一模一样!
“儿子……”
贺云屹傻笑着,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我有儿子了……阿荆没事……”
他低下头,想要亲亲儿子的小脸。
结果那个小家伙眉头一皱,竟然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准确无误地按在了贺云屹凑过来的嘴巴上,一脸嫌弃地把他推开了。
周围的队员们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
“我去!这小子神了!”
“刚出生就敢嫌弃队长?果然是亲生的!”
贺云屹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他看着怀里这个充满了力量感的小生命,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好小子!有种!”
“以后,你的小名就叫——‘小狼’!”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周岁。
贺家老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今天是贺家第四代长孙——贺萧(大名)的周岁宴,也是传统的“抓周”仪式。
宽敞的客厅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红地毯。
地毯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寓意吉祥的物件:算盘(精打细算)、印章(掌权)、钢笔(文曲星)、甚至还有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富贵)。
“来来来,小狼,看看喜欢什么?”
贺母一脸慈爱地把穿着红色小老虎肚兜的贺小狼放在了地毯一端,手里拿着拨浪鼓不停地逗弄着。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亲朋好友和军区的大佬们。
“我看这孩子天庭饱满,以后肯定是个当官的料,估计会抓印章。”
“我看未必,贺家是将门,这孩子眼神这么亮,没准会抓那把玩具手枪。”
众说纷纭中,小狼趴在地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
他的表情很淡定,甚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不屑。
对于那些算盘、钢笔、钱票,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动了。
四肢并用,爬得飞快,目标极其明确。
“哎?他要抓什么?”
“好像是往角落里爬?”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小狼径直爬过了所有的“吉祥物”,一直爬到了地毯的最边缘。
那里,放着一把被贺云屹随手搁在茶几上的黑色短刀。
那是——“暗夜”!
萧荆的贴身武器,也是曾经斩杀过无数变异体的凶器!
虽然刀已入鞘,但那股森然的寒气依然让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哎哟!那个不能抓!危险!”
贺母吓得脸色大变,就要冲过去阻拦。
但已经晚了。
小狼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那冰冷的黑色刀柄!
“咯咯咯……”
当他的手触碰到刀柄上那个刻着“荆”字的纹路时。
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板着脸,很少哭也很少笑的“高冷宝宝”,突然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他双手死死地抱着那把比他胳膊还长的短刀,就像是抱住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无论大人怎么哄、怎么抢,就是不肯松手!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猎食者的兴奋光芒!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坐在沙发上的贺振邦老爷子,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好啊!”
“不愧是我贺家的种!不愧是‘先知’的儿子!”
“这小子,以后必成大器!必成大器啊!”
萧荆坐在旁边,看着抱着自己的刀傻乐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弧度。
她转头看向贺云屹,挑了挑眉。
“看来,咱们家又要出一个‘暴力份子’了。”
贺云屹一脸骄傲地搂住她的肩膀。
“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
然而,随着小狼一天天长大,贺云屹和萧荆这对“最强夫妇”发现,带娃这不仅是个体力活,更是一个技术活。
尤其是带一个基因突变般的“魔王”宝宝。
别的孩子哭闹,是因为饿了、尿了、或者想要抱抱。
只要妈妈哼个摇篮曲,摇一摇,也就哄好了。
但贺小狼不一样。
他对那些五颜六色的摇铃、毛绒玩具统统视若无睹。
一旦他开始哭闹,那简直就是防空警报级别的灾难,无论贺云屹怎么做鬼脸、怎么举高高,都无济于事。
直到有一天。
贺云屹在家里保养枪械。
当他把那把95式突击步枪的零件“咔嚓咔嚓”地拆解开来,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时。
原本正在婴儿床里嚎啕大哭的小狼,突然——停了。
他那双挂着泪珠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贺云屹手中的枪管和弹簧。
小嘴微张,连口水流下来了都不知道。
“呃……”
贺云屹试探性地又拉了一下枪栓。
“咔哒!”
“咯咯咯!”
小狼手舞足蹈,发出了兴奋的笑声,小手指着那堆零件,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仿佛在说:“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从那以后,贺家的“哄娃神器”彻底变了。
不再是奶嘴和拨浪鼓。
而是——枪械拆解教学。
每当小狼哭闹的时候,只要贺云屹当着他的面,表演一次“30秒蒙眼拆枪”,这小子立马就能安静下来,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能跟着节奏拍手。
这诡异的画风,让前来串门的队员们一个个都看傻了眼。
“这……这也太硬核了吧?”
猴子看着坐在地毯上,抱着一个弹匣(空的)啃得津津有味的小狼,忍不住伸手想要去逗逗他。
“来,小狼,叫干爹,干爹给你买糖吃。”
猴子做着鬼脸,把脸凑了过去。
然而,小狼只是停下了啃弹匣的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冷地盯着猴子。
没有表情。
没有情绪。
那种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洞察力。
和萧荆在战场上锁定猎物时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猴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让他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先走了!”
说完,他逃也似地冲出了贺家大门。
太可怕了!
简直太可怕了!
那个眼神,哪里是个婴儿?
分明就是个缩小版的“活阎王”啊!
看着猴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萧荆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正在擦枪的丈夫。
“怎么了?”
“没事。”
贺云屹放下枪,把儿子抱了起来,在他那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咱们儿子只是……用眼神,劝退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狼趴在爸爸怀里,看着妈妈,终于露出了一个软萌的、无害的笑容。
只有在这个家里,在父母面前,他才是个孩子。
而在外面……
他是继承了“猎鹰”与“先知”血脉的,未来的——魔王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