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天后，当浑浊的水位线退回到街道以下，露出了满目疮痍的城市时，“摆烂堡垒”的众人，终于可以走出大门，呼吸一口虽然混杂着腥臭和腐败气味，但至少是自由的空气。
整个城市，像被一个巨大的搅拌机给蹂躏了一遍。
街道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黄色的淤泥，到处都是被冲毁的汽车残骸、建筑垃圾，以及一些被泡得发白变形的丧尸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是死鱼、腐草和下水道混合在一起发酵后的味道。
“我宣布，本市正式更名为‘沼泽之城’。”江小胖站在堡垒门口，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发表着他的“城市规划”意见。
堡垒内部的清理工作基本完成，损失不大，除了江小胖因为喝了一肚子泥水，导致“饱食度”面板出现了一个【消化不良，轻度腹泻】的debuff之外，一切都还好。
“K，周围还有生命信号吗？”雷猛穿着一身崭新的作战服，正在检查武器。之前那身，已经被他亲手扔进了焚化炉。
“大部分区域的生命信号都消失了，洪水完成了一次物理上的‘净化’。”K 的无人机盘旋在空中，传回实时画面，“但是……在一些积水严重的低洼地区，我检测到了一些非常缓慢的，但能量反应很高的移动目标。”
“去看看。”雷猛没有丝毫犹豫。
他带上暴龙和另外两名队员，组成一支侦察小队，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这片末日后的“滩涂”。
他们前进的目标，是附近的一处小型商业广场，那里地势低洼，此刻还像一个浑浊的湖泊。
当他们踩着没过脚踝的淤泥，靠近广场边缘时，一股比空气中更浓烈百倍的恶臭，扑面而来。
暴龙的一个小弟没忍住，当场就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戒备！”雷猛打了个手势，举起了手里的步枪。
就在这时，广场中心，一堆被水泡得看不出原样的垃圾堆，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惨白的，仿佛被水泡了七天七夜的手，从垃圾堆里伸了出来。
然后，一个臃肿、肥硕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那堆垃圾中，站了起来。
看到那个东西的瞬间，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雷猛，瞳孔也猛地一缩。
那，曾经应该是一个丧尸。
但现在，它的形态已经发生了诡异的改变。
它的身体，像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劣质橡胶人偶，皮肤被水泡得惨白、透亮，甚至能看到皮下有浑浊的黄绿色液体，在随着它的动作缓缓流动。
它的四肢，肿得像灌满了水的香肠，肚子更是大得如同怀胎十月，随着它蹒跚的脚步，像一个巨大的水袋般剧烈晃动。
它走得很慢，很笨拙，每走一步，都有浑浊腥臭的液体，从它的七窍和皮肤破损处，不断地渗出，在身后的淤泥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我操……这是什么玩意儿？丧尸里的米其林轮胎人吗？”江小胖在监控室里，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发出了精准的吐槽。
他当即拍板，给这个新物种命名为——“水肿丧尸”。
广场上，雷猛没有开枪。子弹宝贵，对于这种单个的，行动缓慢的目标，他更习惯用冷兵器解决。
他拔出背后的战术砍刀，对暴龙做了个“掩护”的手势，自己则像一头猎豹，悄无声息地，从侧面绕了过去。
机会！
雷猛看准时机，猛地从一根柱子后闪出，手中的砍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地劈向了“水肿丧尸”的脖子！
“噗嗤！”
然而，想象中头颅飞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雷猛只感觉，自己的刀，像是砍进了一大块浸满了油的肥肉里。巨大的阻力传来，刀刃深陷在对方那臃肿的脖颈中，却无法再进分毫。
丧尸体内的液体，似乎起到了极佳的缓冲作用，极大地削弱了他这一击的威力。
“吼——”
“水肿丧尸”吃痛，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它转过那张同样被泡得浮肿变形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雷猛。
它猛地张开嘴，一大股黄绿色的，粘稠腥臭的液体，像高压水枪一样，朝着雷猛喷了过来！
雷猛脸色一变，立刻抽刀后退，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股恶臭的液体，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溅到了他崭新的作战服上。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混合了一万条死鱼和一百个下水道的终极恶臭，瞬间炸开。
雷猛的脸，绿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恶心、愤怒、震惊和崩溃的，极其复杂的绿色。
“操！”
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咒骂，从这位铁血硬汉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他怒了。
不是因为攻击无效，不是因为被丧尸反击。
而是因为，他新换的衣服，又他妈的脏了！而且还是被这种世界上最恶心的玩意儿给弄脏的！
“死！！”
雷猛彻底暴走。他不再试图斩首，而是改变策略，用刀尖，狠狠地刺向了“水肿丧尸”那巨大的肚子！
“噗——！”
这一次，刀尖毫无阻碍地刺了进去。
然而，下一秒，雷猛的脸色，再次大变。
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丧尸的体内，沿着刀身传来。
不好！
他立刻松手，抽身后退。
“轰——！！！”
“水肿丧尸”的身体，像一个被引爆的化粪池，猛地炸开！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骨骼碎裂。
只有铺天盖地的，黄绿色的，粘稠的，散发着灵魂恶臭的液体，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覆盖了方圆十米的范围！
暴龙和他的两个小弟，虽然离得远，但也被溅射到了不少。
“呕——”
“我操！我的眼睛！什么玩意儿！”
“这比臭豆腐手雷还他妈上头！”
现场瞬间一片鬼哭狼嚎。
雷猛虽然退得快，但依然被波及得最严重。他从头到脚，几乎被那恶臭的液体，给洗了个澡。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他默默地，扔掉了手里的刀。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以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姿态，朝着堡垒的方向，大步走去。
“兵哥！你去哪？”暴龙捂着鼻子喊道。
“洗澡。”
雷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平静，但带着一丝颤抖。
“物理攻击，我不怕。”
“精神攻击，我也能忍。”
“但是这种……物理和精神的双重攻击……谁他妈顶得住啊！”
那天下午，堡垒的淋浴间，传出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水声。
据说，兵哥一个人，用掉了半瓶沐浴露和一整块硫磺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