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华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那兴奋的语气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抖动着。他进了房间,脸上挂着熬夜后的疲惫,却掩盖不了兴奋的表情,眼里闪烁着赌场的彩色灯火。他絮叨着昨晚的越南妹,还跟越南妹朋友一起喝酒,语气急促,仿佛要把经历全都挤在这一刻说给我听。我走向浴室,水声冲刷着他的声音,但那兴奋的气息还是透过门缝传来。
出了浴室,他已经坐在窗边,揉着眼睛继续说,声音略带沙哑。我没打断他,只是默默地穿上衣服,扣好衬衫的扣子。阳光斜射进屋,照亮昨晚残留的酒瓶和一地空烟盒。
然后我带他去了玛嘉烈,那家老店的蛋挞总让人想起脆弱的童年。皮薄如纸,一咬就碎,酥脆的声音伴随着满口的香甜。德华尝了一口,眼睛睁大了些,终于安静下来,专心品味着那些奶油和蛋液在舌尖融化。我们又去了安德鲁,那里的蛋挞同样出彩,只是甜度稍重,浓稠得像融化的蜜糖。店面安静,几个本地顾客轻声交谈,蛋香溢满了空气,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满足感。德华吃完了,才又重新拾起兴奋,继续絮叨起昨夜的事。
我俩拿着刚兑换的三万筹码,在赌场的二楼缓步走着。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水味和一股刻意维持的兴奋感,仿佛整座建筑的空气都在按着某种诡异的节奏流动。穿着高开衩旗袍的服务员端着饮料穿梭在人群中,托盘上的玻璃杯折射出迷离的光。德华一直盯着其中一位姑娘的背影看,脖子伸得几乎转了半圈。真想给他一拳,太丢人了。
我拽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走。赌场太大了,灯红酒绿,到处都是激烈的喧嚣和突然爆发的欢呼或是叹息。我们在中场绕了几圈,每个桌子都围满了人。我告诫自己,多看少动,这是血的教训。赌场是个噬人的无底洞,一不小心就会栽进去。
走到一个角落时,突然看见一张百家乐桌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么多人围观一定有原因。我挤上前去看了一眼路单,牌路显示连续开了五口闲。经验告诉我,这是长闲路开始的信号。身边的老玩家都在纷纷押闲,我犹豫了一瞬,从筹码里拿出一枚一万的,毫不犹豫地押了上去。
这张台子有种奇特的磁场,明明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却异常安静。所有人都紧绷着脸,目光死死盯着牌靴的方向。看牌的是个长发女子,皮肤白皙,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她用指尖轻轻掀起牌的一角,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食指按住牌的背面,再翻转一角,指尖细腻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明明是几秒钟的动作,却让人感觉被无限拉长。
整个赌场的喧闹都在远处模糊成背景音,这一刻,桌上只剩下两叠牌和对未知命运的聚焦。庄家与闲家,谁赢谁输,全取决于那几张薄薄的纸片。女子把扑克在绿毡上蹭了蹭,像是在擦掉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她微微低头,以半蹲的姿势将牌一张一张分开,眯着眼看牌面的点数。周围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
她忽然换了个姿势,指尖缓缓推出牌面——一张q,一张8,两点就已经闲赢。庄家的牌也随后开出——二三五点,总共零点。闲赢!
瞬间,原本寂静的台子爆发出杂乱的喧哗。押中的人兴奋地攥拳叫好,没押上的人则叹气或低声咒骂。我看着自己的一万变成两万,筹码被轻轻推到面前。却没太多喜悦,只觉得手心有点湿冷。这张桌子还会开出第七口闲吗?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跟注。赌场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每个人驶向不可知的深渊。
台前坐着的女人轻轻地挪动着身躯,仿佛想要摆脱某种束缚似的。她微微转动身子后,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一排筹码向前推去,目标正是那个被称为“闲”的区域。这个举动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整个赌场的气氛。
周围的赌客们见状,纷纷紧随其后,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手中的筹码压向同一个方向——闲。一时间,筹码如雨点般落下,堆积如山。这种场景让人不禁感叹:赌钱真的就像是一场生死较量啊!
面对这样紧张刺激的场面,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毅然决然地把两万枚筹码重重地拍在了闲位上。毕竟,人生本就充满变数和不确定性,有时候我们只能听天由命。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时候,越是刻意追求某些事物,反而越容易与之擦肩而过;即使最终侥幸得手,也可能会在不经意间失去更多。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突然响起,响彻整个赌场。原来,这一局竟然以闲方大获全胜而告终!我惊愕不已,完全没有预料到结果会如此出人意料。眨眼之间,我的两万筹码已经变成了整整四万!
来不及多想,我迅速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兑换处,将筹码换成了现金。从四万港币里抽出三万递给了身旁的德华。因为我心里很清楚,能够获得上天的垂青实属不易,但也要学会见好就收,否则迟早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我和德华起身准备离开葡京时,那一桌的赌局渐渐散了,我看见赌客们一个个面色凝重地离开,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场胜负之间的激烈角逐。穿红色礼服的荷官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桌上的筹码,手指熟练地将一堆堆筹码分类整理。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让人有些恍惚。
我记得那个女人刚才最后一推筹码时,手指微微颤抖的样子。她赢得最多,却也走得最早,临走前还特意对着荷官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德华数钱的样子很认真,一张张港币在他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出赌场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澳门街头的霓虹灯把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光怪陆离。我突然想起那个女人推筹码时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像是刻意留下的印记。也许每个人的故事都不简单,就像这赌场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表面光鲜之下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德华拍了拍我的肩,示意该走了。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桌赌局已经彻底清空,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下注、欢笑或叹息。只有荷官依旧站在那里,等待着下一批想要挑战命运的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