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啊，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妈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你不知道妈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被村里冷嘲热讽不说，连你两个弟弟都朝我脸红脖子粗的吼！”
“呜呜呜，你可得帮妈把这口气好好出了！”
周怀远一进家门，迎来的就是一通哭诉。
家里愁云惨淡，每个人都脸色沉沉，让人感到压抑。
“怀俊、怀杰我已经教训过了，妈这段时间确实受了不少气，你好好安慰安慰她。”林淑芬挺着大肚子，殷勤给刚回家的男人斟茶倒水，话里外都是温柔小意。
周怀远瞥她一眼，看向坐在那里哭得惨惨兮兮的老妇人，“凤凰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来了？”
听他提起凤凰屯，林淑芬眼睛一冷，除了不痛快之外，还有点慌。
只是她了解这个男人的性子，所以脸上没有表现出不快。
周老婆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当即扬了嗓子骂开，“谁知道他们村怎么突然起来了？转运就算了，还专门针对我们老周家，一准是许家那几个丧门星在后头捣鬼！以为这样就能打压我们家？怀远，等你建了车队，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才是赚大钱！一群老不死，穷卖菜的，我呸！”
等她骂完了，周怀远低眉把水杯放下，又问，“许家领养了个女娃？”
周老婆子哼笑，“闲得慌呗，养什么不好养女娃，养出来也是个赔钱货！正好了，许燕秋那个丧门星本来就成了哑巴，现在再带个崽儿，看还有谁会要她！”
完了周老婆子眉一皱眼一瞪，“你老问这些干啥？现在说的是咱家被挤兑的事儿！你回来不是给你老娘出气来的？车队你啥时候建？到时候村里有谁我看不顺眼的，就不带他们家跟着赚钱！哼，让他们后悔去吧！”
“建车队的事不着急，不是一时半会能办成的。我也不准备在村里挑人，村里除了我，会开车的没几个，跑长途的更是没有。我没那个功夫带徒弟。”
“这、不在村里挑人？”周老婆子顿时傻眼，那她还怎么在那些八婆面前扬眉吐气？
“我自有打算，妈，你别在村里嚷嚷这事，我出去一趟。”
刚进家门的人，凳子还没坐热又要出去，林淑芬压着不爽跟疑惑，“你要去哪？”
周怀远没回答，径直离开。
瞪着男人背影，林淑芬眼底冷光闪烁，手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他跑长途运输，跑一次车至少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一趟，待不上两天又继续出门跑车。
她嫁进来这么久，跟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一个月！
反而还赶不上结婚前！
当初许燕秋还在这的时候，他周怀远同样跑车，一个月却能在家待上至少七八天！
如今他就这样对她！
周怀远，你后悔了？
那也晚了！
出了家门坐进卡车，周怀远并没有把车开出多远，只是找了个清静地方，坐在车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凤凰屯转运了。
许家的生活开始好转了。
他对燕秋有愧，本来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可是他发现，他又不是那么高兴。
希望她好，却不希望她过得比他好。
摁灭最后一支烟，周怀远朝虚空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烟圈腾起散开。
车队的事是要尽快办了。
……
凤凰屯开荒如火如荼，盛夏也盖不住人们的热情。
有周边那么多村子帮忙，开荒进度翻倍，预计十来天就能把一座山头整理出来。
在那之前，四十亩旱地已经撒上了第一批菜种子。
六月最后一个赶集日。
天还没亮，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就轰醒了山脚下的小村子。
鸡笼里的大公鸡被吓得一个激灵，“过过过——”
这时候许家小院里，新鲜摘下的青菜已经堆了好几个箩筐。
许燕秋拿起扁担，担上箩筐，把青菜挑到代销店门口等着装车。
“诶哟喂，来的不知道是哪个村子，居然开拖拉机来哈哈哈！”
“一个车斗能装多少筐啊？咱这可不老少。”
“想装多也没有，那么多村子分呢……嘶，开拖拉机拉货，他们能赚回柴油钱不？”
代销店门口哄哄闹闹，全然没有黎明前的安静冷清。
一筐筐青菜在店门前堆成山，也不知道老家伙们到底几点就起来摘菜了。
起得早，却不见累，一个个的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说话声音洪亮。
许燕秋拿着扁担安静站在人群后头，浅笑看着这一幕，心口处胀胀的。
“拖拉机！我看见拖拉机了！小乔快来！”
熟悉的童音在人群里响起，许燕秋循声看去，以手扶额。
被夹在大人中间的小胖墩，可不就是她家小苗儿？
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爬起来的，还把章家三儿一块拽来了。
就为了看拖拉机。
小苗儿在大人中间奋力挤出一条缝，很讲义气的给小乔开道。
加上大人们特地让开，俩娃子很快挤到人群前头，一个伸长了脖子，一个伸长了手。
小苗儿伸长脖子朝驶近的拖拉机看。
章乔怕娃儿跌出去危险，伸长了手把人拼命往后拽。
还拽不动。
章乔急得脸通红，“小苗儿，别太往外去，回来点！回来点！”
小苗儿有听没有到，“不用回不用回，我有数啦！诶呀你别拽我衣领，我勒啊！”
周围大人被娃子逗得直乐。
娃子有没有数他们不知道，开拖拉机的肯定有数，到了近前稳妥停车。
“老伙计们，我们来了！”朝贵村村长亲自驾驶，车一停好就扬声高呼。
李水根朗笑，大手一挥，“早就准备好了，装车！”
小山一样多的筐子，全部装完要花些功夫。
趁着这点时候，李水根掏出小账本，打开手电筒照明，两方先对一轮账。
哪家上了什么青菜，各多少斤，全村青菜总数又是多少，记得清清楚楚。
这边在对账，那边打听情况的也没闲着。
先一个就是王三姑婆，带着两个小尾巴跟收菜人套近乎。
“小伙子，你们这样拉菜，来来回回的，油钱都得不少吧？能挣回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