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血腥气被山风渐渐吹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迅速冷却的尸体。那些诡异的飞鸟在完成杀戮后，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振翅飞入高空，消失在层峦叠嶂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马车顶上，那名青衣人飘然落下，动作轻盈如羽。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毙命的“山匪”，只是走到马车旁，隔着车厢对里面说道：“夫人，匪人已清理，前路已通。请随我来，前方有安全处所可供小姐休养。”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不是进行了一场杀戮，只是随手拂去了几点尘埃。
苏婉清紧紧抱着囡囡，心脏仍在狂跳。车外的变故太快太诡异，让她一时难以消化。她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倒伏的尸体和安然无恙、却面带惊惶的护卫们，又看向那个站在车旁、气息内敛如同普通人般的青衣人。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苏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阁下是……？”
“奉命行事，夫人不必多问。”青衣人语气依旧平淡，“小姐受惊，需要静养。此地不宜久留，请夫人速做决断。”
他的目光扫过护卫头领和他手下那些带伤的弟兄，补充了一句：“受伤的弟兄，亦可同行，自有伤药。”
这话让原本还对青衣人身份存疑、甚至有些戒备的护卫们，心头一暖。他们拼死护主，伤亡难免，此刻能得到关照，无疑是雪中送炭。
护卫头领忍着胳膊上的刀伤，上前一步，对苏婉清低声道：“夫人，此人……手段高绝，若真有恶意，我等早已……看来确是友非敌。小姐身体要紧，不如先听他的安排？”
苏婉清看着怀中因为刚才的混乱和惊吓又有些不安、小脸皱起的女儿，再想到之前那位神秘郎中，心中已然明了。这青衣人，恐怕与那郎中一样，都与林砚所做的“安排”有关。
“有劳阁下带路。”她不再犹豫，点头应下。
青衣人不再多言，走到堵路的大树前，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只是看似随意地拍出几掌，那需要数名壮汉才能搬动的树干便咔嚓断裂，滚到一旁，清理出了通道。
这一幕让众护卫更是咋舌，心中对这位神秘人物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车队跟着青衣人，驶出这片死亡山谷，拐入了一条更加隐蔽难行的小径。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在暮色四合、雨势又渐渐大起来时，前方山坳里出现了一座看似废弃的山神庙。
庙宇虽旧，却并不破败，里面显然被人简单打扫过，干燥避风，甚至提前准备了一些干净的饮水和食物，角落里还堆着些干柴。
“今夜在此歇息。”青衣人言简意赅，“外面有布置，安全无虞。”
护卫们安置车马，生起篝火，互相包扎伤口。青衣人果然拿出了效果极佳的金疮药分给伤者，他自己则选了个离众人不远不近的角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
囡囡喝了点热水，吃了些软和的干粮，精神好了一些，但显然白天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大眼睛里还带着惶恐。
苏婉清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哼着小时候哄她入睡的童谣，柔声安慰：“囡囡不怕，没事了，爹爹派了厉害的人来保护我们了……你看，那些坏人都被打跑了……”
火光映照在苏婉清温柔而坚定的侧脸上，也映在囡囡逐渐放松下来的小脸上。温暖驱散了寒意，也稍稍抚平了惊惧。
一个年轻的护卫，看着自家夫人和小姐相依的身影，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沉默却让人安心的青衣人，忍不住低声对头领说：“头儿，老爷……老爷这是从哪里请来的神仙？太厉害了！”
护卫头领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但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同样的震撼与好奇。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强横的手段。那位留在京城的老爷，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夜深了，雨声渐密。除了值守的护卫，大部分人都沉沉睡去。苏婉清却毫无睡意，她看着跳动的火焰，思绪飘回了京城。
林砚，你究竟付出了什么，才换来了这样的保护？你一个人在京城，面对那些豺狼虎豹，又该如何自处？
就在这时，角落里闭目养神的青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扫向庙门外漆黑的雨夜。但他很快又收敛了气息，重新闭上眼，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不可查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庙外，只有风雨声，以及更远处，几声被风雨掩盖的、夜枭的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