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无人预料的清晨,深渊军团发动了全面战争。
没有号角穿透晨雾,没有战鼓撕裂长空,甚至没有半句警告。
圣枢会散落各地的所有分会,在同一刻遭到了袭击。那些潜伏在城镇巷陌、矿区深处、港口码头,甚至圣枢会祈祷厅里的深渊信徒,齐齐摘下面具。
那一张张曾被压迫、被折磨的脸,此刻只剩冰冷的决绝,他们如潮水般向着各处分会的石墙冲锋,金属碰撞的锐响,顷刻吞没了整片大陆的清晨。
情报以最快速度传回圣城,新议长立刻下令调遣所有猎手奔赴前线支援。
而我——
早已绕开所有防线,直逼圣城的主城。
那座曾为我加冕、赐予我无限荣光,也亲手夺走我所有一切的巨大石墙,此刻在我眼中,只是一件即将崩塌的旧骨架。
国王的亲信早在前一夜,已经把守卫调离,替我打开了暗门,我带着深渊军团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穿行在狭窄的古老巷道里。
从高处看,圣城像一只被拆掉羽毛的老鸟,露出柔软、无力、却依旧自以为高贵的胸腔。
那些镀金的尖顶、刻满圣纹的墙壁,在晨雾里泛着虚伪的光。
议会大楼被我们包围时,无数双眼睛从窗缝、巷口探出来,整个城市都在颤着脚尖看这场围城。
议长和十位祭司从主门走出来,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们穿着典礼服,金线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议长举着权杖站在台阶上,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伊莱亚斯,”他开口,如同在酒会里招呼某个迟到的朋友,“你以为带着几个乌合之众,就能和我对抗吗?”
我向前走一步,与议长隔着几十米对望。
“乌合之众?这都是被你们折磨、剥皮、锯骨的生命,现在,是我的信众。”
祭司们神色微变,但议长依旧无动于衷:“人类需要进化,这是必要的牺牲。”
我冷笑,指尖的黑雾微微翻涌:“牺牲别人,总是如此高尚。”
直到这个时候,我想我心中还是存在着正义的,面对圣枢会这种道貌岸然的累累罪行,我没法袖手旁观,特别是我从前也是其中一员,也是这些罪行的其中一环,坚守正义也好、赎罪也罢,信念告诉我必须要做一些什么,至于是天使还是恶魔,都不重要了。
议长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嘲讽:“伊莱亚斯,你还是太天真了,发动战争,从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成事的。
最起码,你该分清,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
我不打算再和他们废话,正准备让深渊军团压上去。
就在这时,背后的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那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震颤。
从另一侧街道,传来铁骑踏地的巨大声浪,我转过头看去,是王室的骑士团。
金色的铠甲在阴云下闪着冷硬的光,战旗和圣徽在风中并列飘起。
国王在队伍中央,骑着他那匹红鬃巨马,一改往日对我假意的恭敬,此刻眉眼间尽是帝王的冷酷与威压。
我心中已经了然,但还是明知故问:“国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国王平静开口,语气里满是上位者的倨傲:“伊莱亚斯,我承认你确实很优秀,甚至堪称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年轻人,但是你太小看一个国王的胸襟与格局了。
我有一百多个孩子,一个平庸的小儿子的性命,你以为我就会失去理智吗?”
圣枢会阵营发出轻微的笑声。
我也觉得好笑,什么胸襟,什么格局,不过是怕死,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罢了。
国王抬手,骑士团的长枪齐齐举起,冰冷的枪尖直指我而来。
议长也同时抬手,十位祭司的权杖瞬间亮起刺目的金芒,光明之力如潮水般涌动。
前有圣枢会的光明法阵,后有王室骑士团的铁骑,深渊军团瞬间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我周围的军队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武器。
可我却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在死寂的广场上格外刺耳。
“你们以为……我这么多天待在王宫,是在度假吗?”
国王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他身边的亲卫们突然发出 “桀桀” 的怪笑。
他们的眼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变黑,如墨般浓稠。
皮肤下浮现出漆黑的纹路,如藤蔓般蜿蜒攀爬,黑暗之力不受控制地从周身喷涌而出,将金色的铠甲腐蚀出一道道裂痕。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国王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不敢相信,这些贴身多年的亲卫,竟会用如此狰狞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他是待宰的猎物。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声音都在颤抖:“你对我的亲卫做了什么?!”
我缓缓转过身,对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给了他们,自由。”
离得最近一名亲卫当即举起刀,刀锋从上往下,干净利落。
国王的头颅滚在地上,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石板,整个骑士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满是恐惧与错愕。
“杀光他们。” 我冷冷下令。
深渊军团发出撕裂长空的怒吼,如黑色的潮水般扑向圣枢会的阵营。
与此同时,圣枢会背后的骑士大军也嘶吼着冲杀出来,他们显然早有准备。
黑色的深渊浪潮从我身后扑杀而出,六个恶魔在最前方奔袭,如六根撕开世界的黑色长矛。
而另一边,圣枢会的骑士们在金色光辉里列阵,他们的盔甲反射着圣火般的光芒,像一道金色瀑布迎头压下。
黑与金撞向一起。
空气在瞬间被撕裂,震荡波席卷了整条街道。
街道塌陷、石柱折断、尖叫与咒语混成一片。
“伊莱亚斯!!”
议长的声音从圣殿方向传来,被风声撕扯却依旧清晰。
他带着十大祭司,漂浮在半空,圣光在他们身后炸开,像十道垂落的天罚。
议长俯视着我,神情里既有愤怒,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酷怜悯。
“你竟敢弑君?你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堕落?”我轻轻一笑,“你们做的那些事,难道不够堕落吗?”
议长眼神微沉,像终于放弃了最后一点虚伪的姿态:“动手!”
十位祭司同时在空中展开术式,金色刻纹从天空垂落,将整座战场盖住。
这是裁决仪式,圣枢会专为处决 “异端极端分子” 设下的绝杀术式,金色的纹路里翻涌着净化一切的力量,连空气都被灼得发烫。
六只深渊恶魔同时发出震耳的低吼,漆黑的利爪狠狠拍向金色光网,却被那灼人的金光死死压制,每前进一步,皮肉都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竟寸步难行。
祭司们的咒语越来越大声,天空开始燃烧,金色火焰沿着刻纹流淌向我。
“伊莱亚斯,这个世界依旧是谁拳头大,谁说话管用。”
我笑了:“你说的没错。”
黑暗像潮水从我脚下炸开,一对由纯粹恶意凝铸的巨大弯角,骤然在我身后拔地而起,角身蜿蜒扭曲,泛着蚀骨的黑芒。
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庞然怪物发出震碎耳膜的低吼,数道粗壮的触手如活物般探出,瞬间将那六只被压制的恶魔层层包裹。
十位祭司在半空同时变色:“力量共鸣?!他怎么做到的?”
六只恶魔猛地挣脱了金光的束缚,黑焰裹着利爪,扑向空中的祭司。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炸开,战场彻底陷入失控。
深渊恶魔与十大祭司在半空疯狂缠斗,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金光与黑焰的对撞撕裂了天幕,爆炸声一波叠着一波,震得整座圣城的石墙都在颤抖。
街道上,黑血和金光像两条河流交错。
我迈步向前,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金色裁决阵纹便寸寸龟裂,裂痕里翻涌的黑暗如墨汁般晕开,吞噬着周遭的圣光。
议长开始后退,他快速掐诀,试图重塑阵法,可我身后的墨菲斯托早已张开深渊巨口,那无边的阴影如潮水般涌来,连带着他尚未成型的法术,一起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想要审判我?你们也配?!”我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我站在议长面前,黑暗在脚下缓缓铺开,像一张从深渊伸来的幕布。
议长抬手猛地一挥,十数道金色符印在半空展开,像从天而降的光刃,交错斩向我。
符印落下的轨迹极快,每一道都带着切断灵魂的刺痛,我抬臂挡住第一击,黑焰在皮肤上炸裂,第二道光刃紧接着横扫而来,我侧身避开,却仍被余劲掀得踉跄半步。
“你的黑暗不过是腐败的赐福。”议长高声喝道,金光在他周身层层堆叠,一座炽白的堡垒正从他体内拔地升起。
“那你呢?”我抬手反击,墨菲斯托的力量从我的指尖迸出,如同一道撕裂空气的裂缝。“你是被神光蒙蔽到看不见王座之后的腐朽了吗?”
黑暗凝为锋刃,与他的光刃迎面撞上。刹那间爆炸在我们之间炸开,气浪卷起破碎的石片,将附近的雕像震得粉碎。
议长退了半步,随即他抬起权杖,杖尖凝聚出一颗耀眼的光球,内部有符文不断旋转,如同一颗被压缩的太阳。
“忏悔吧,堕落者!”
光球轰然砸下,我双臂交叉挡住冲击,光球在我的血肉里爆开,疼痛如同千百根钩子撕扯着筋骨。
可在光芒最盛的瞬间,我脚下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伸展,像是抓住时机的捕猎者。
影子绕上他的脚踝、顺着他护体的光膜攀升,阴冷的黑暗沿着他的后背猛然收紧,将他的咒术硬生生打断,议长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光明越是强烈,影子也越是黑暗。”
我们近身厮杀,他的秘术精确而冷冽,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年深日久的锤炼。
而我的力量狂暴却灵活,黑暗如同活物般缠绕、吞噬、反扑,每一击都都让他感觉身处深渊中。
战斗的节奏不断拔高,光与暗不断交叠,像两道不同的信仰正撞击彼此的核心。周围的地面因为承受不住力量而碎成无数片,狂风掀起尘石,甚至连远处交战的恶魔与祭司都被这片区域的余波逼得避开。
议长试图发动七环符文构成的圣枢会秘术【大审判】,他双手合十,金光在他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轮,轮缘的刻纹闪烁着扑灭一切黑暗的力量。
“到此为止,伊莱亚斯!”他的声音因法术强度而颤动。
这招的威力我再清楚不过,只有成为议长才有资格接触到的圣枢会最高秘术之一。
我将手按向地面,黑暗从我的掌心喷薄而出,明明是白天,却一瞬之间吞没了所有光源,世界反转成了夜幕。
“你……不可能抵挡——”
“我说过。”我抬起头,黑焰从双眼深处燃起,“审判我的人,还没有出生。”
黑暗在我背后凝成巨影,那是墨菲斯托的形态轮廓,它张开巨口,绽出足以吞没世界的深渊之光,那力量并非纯粹的破坏,而是某种将秩序啃噬殆尽的绝对否定。
炽白光轮骤然落下,空气被压缩到发出尖锐炸鸣,仿佛连空间都在被硬生生撕扯。
七环符文齐声震动,每一道纹路都像刻在神明骨骸上的裁决语句,宣告着对我、对深渊、对一切“不纯者”的终极审判。
我挥手,黑暗与我同行,如同一道巨浪奔袭向议长。
金光与黑焰相撞的刹那,没有声音,只有视觉被完全夺走的空白。
紧接着,一股滔天冲击自交界点爆裂开来,冲散了云层,震碎了远处的钟楼,让正交战的恶魔与祭司都被震飞出去。
黑白两个本源在这片战场中心硬生生碾压融合。
金光试图吞没黑暗,它每一次闪耀,都带来剑刃般的刺痛,仿佛要把我身上每一块灵魂剜下来。
黑暗则从冲击处溢出,不断将光线拉扯、吞噬,把符文拆解、扭曲、重写。
巨口吞噬光轮。
七环符文像被无形的巨锤敲碎,一环接一环崩溃,化作无数金色碎片,被深渊力量卷入虚空,像被投入海底的流星,瞬间熄灭。
光轮倾斜、破碎、塌陷,巨大的金色裂缝贯穿它的核心,像一道不可逆的宣告。
议长吐血跪下,双手颤抖权杖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