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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色的云光撕裂昏黄的天幕,朝着仙界的方向疾驰而去,将那片依旧弥漫着淡淡焦糊与血腥气的赤色大地远远抛在身后。云速极快,风声在耳畔呼啸,却丝毫无法扰动云光之内那片绝对的宁静与冰冷。

玄微负手立于云头,雪色的神袍在高速飞掠中纹丝不动,宛如冰雕。他目视前方,看似在专注赶路,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并无焦点,只有无数细微的、不断生灭推演的法则流光悄然流转。

他的掌心之中,那枚取自血铜鼎的暗红色碎片正被一层极薄却无比坚韧的神力包裹着,缓缓悬浮、旋转。碎片本身沉重灼热,那暗沉如凝血、内蕴金芒的色泽,那指尖传来的、微弱却顽固的排斥刺痛感,无不昭示着其不凡的来历与特性。

(此物…确是炼制容器的绝佳材料。其性烈而稳,能纳狂暴之力,亦能隔绝外扰…用于承载那颗躁动不安的旧心,再合适不过。)

这个念头清晰而明确。获取这血铜碎片的最直接目的已然达到。

然而,此刻盘旋于他神识之中的,却远不止于此。

那惊鸿一瞥的青碧色图腾…

那夏禹后人失声的惊疑…

那声模糊的“青鸾…早已灭绝…”…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附骨之疽,反复在他冰冷的思绪中闪现,交织成一团无法忽视的迷雾。

青鸾。

一个早已湮灭在上古历史长河中的神族名讳。司掌清风净水,性喜洁净,其力清冽祥和,与世无争。其灭绝缘由众说纷纭,多言是卷入了某场浩大的仙魔纷争,遭了无妄之灾。

玄微对这段久远的历史所知不算详尽,毕竟那时他多半尚在沉眠或专注于梳理天地初开后的混乱法则,对诸多神族间的恩怨兴衰并无太多兴趣。只依稀记得,似乎确有其事。

但这青鸾图腾,为何会出现在云烬的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出现在这具由他亲手重塑、理应抹去了一切过往痕迹的躯壳之上!

而且是在遭受血铜鼎那针对性攻击的瞬间,自主浮现…

这绝非巧合。

那更像是…一种深镌于血脉本源、烙印于灵魂深处的印记,在遭遇天敌致命威胁时,超越了所有后天的封印与禁锢,所爆发出的最后悲鸣与抗争!

难道…

一个被他自己先前刻意忽略、甚至否定的可能性,再次浮上心头,并且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咄咄逼人——

难道云烬的真身,与那早已灭绝的青鸾一族有关?

这个念头一旦变得清晰,便带来一连串更加令人费解的问题。

若他真是青鸾后裔,为何从未显露?那温润平和的仙力之下,隐藏的竟是清冽的妖灵本源?他潜伏于仙界,接近自己,究竟所图为何?与青鸾一族的灭绝是否有何关联?

而自己当初将他捡回、重塑…究竟是偶然,还是…落入了某种更深层的算计之中?

那场“背叛”…那场令他震怒、最终导致挖心重塑的变故…背后是否还藏着别的隐情?

无数疑问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冲击着玄微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心防。

他终于…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将这具人偶仅仅视为一件“所有物”,一件可以完全掌控、无需探究其过往的器具。

迷雾之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他从未触及的真相。

玄微缓缓侧过头,目光第一次带着一种明确的、审视的、探究的意味,落在了身侧始终安静跟随的人偶身上。

人偶依旧保持着完美的恭顺姿态,墨发被云风吹得微微拂动,月白袍袖下的右手腕处,那狰狞的灼伤依旧醒目。他低垂着眼眸,金色的瞳孔空洞地望着云海下方流转的山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那刻骨铭心的痛楚,都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心灵的痕迹。

看着这张完美却空洞的脸,玄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平稳,却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也打破了他一贯不予解释、不予询问的相处模式:

“方才在那谷底…”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冰蓝色的眼眸紧紧锁定了人偶那双空洞的金瞳,“…那血色光芒灼伤你手腕之时…”

他的话语在这里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人偶依言抬起头,金色的眼眸望向玄微,里面只有纯粹的茫然与等待指令的顺从,没有丝毫异样。

玄微继续说了下去,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你可有感知到…任何异常?譬如…某种特殊的…图腾印记?”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明确地询问与那场“改造”无关、与“现在”这具人偶状态无关的、涉及“过去”与“本源”的问题。

云海之上的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些许。

人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甚至连眼睫都未曾多颤动一下。他只是依着本能和设定,用那平板无波、空茫顺从的语调,清晰地回答:

“回主人,没有。”

回答得又快又稳,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不记得。”他又补充了四个字,依旧是那副全然空白、一无所知的模样。

玄微沉默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深邃如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却也没有立刻移开视线。

他不记得。

是的,他理应不记得。

那场彻底的重塑,理应抹去了一切不该存在的记忆与印记,只留下绝对的空茫与忠贞。

这个答案,本该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

为何心底那丝疑虑,非但没有因此消散,反而如同被投入冰原的火种,非但未曾熄灭,反而燃起了一丝更深的、幽暗的探究之火?

是真不记得?

还是…不能记得?

或是…不愿记得?

玄微的目光缓缓下移,再次落在那只垂着的、带着灼伤的手腕上。

那伤口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这具躯壳的冰冷死寂格格不入的…清冽气息的余烬。

他不再询问。

只是那握着血铜碎片的掌心,无意识地收拢。

指尖传来那金属碎片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奇特触感,以及那微弱却持续的排斥力。

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有些真相,或许就隐藏在这看似完美的顺从与空茫之下。

等待着,被他亲手…挖掘出来。

云光沉默地穿梭于云雾之中。

回程的路,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