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十分,中缅边境第42号界碑。
天光尚未完全破晓,东方天际只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界碑两侧,夜色依旧浓重如墨。怒江在黑暗中奔腾,涛声被清晨的雾气裹挟,显得沉闷而遥远。
三辆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界碑华方一侧。郑国威推开车门,军靴踏在碎石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手看了看夜光腕表——距离约定的三小时,还有二十分钟。
身后,十二名特战队员鱼贯下车。他们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反光,不会发出金属碰撞声。每个人脸上都涂着丛林迷彩,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锐利如鹰的眼睛。
“检查装备。”郑国威低声命令。
没有应答,只有快速、熟练的动作声。枪械检查、通讯测试、夜视仪调试……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A组就位。”
“b组就位。”
“无人机分队就位。”
加密耳机里传来各小组的确认声。郑国威看向对岸——缅甸一侧,两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刚刚抵达,车灯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光轨。
梭温从第一辆车上下来。这位缅甸领导人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深色便服,看起来更像个商人。但他身后跟着的六个人,个个眼神锐利,腰间鼓起,显然是精锐护卫。
“郑将军。”梭温跨过界碑,与郑国威握手。两人的手都很稳,但郑国威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微湿。
“梭温副主席,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梭温点头,但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忧虑,“但我必须坦白,这次行动……风险很大。魏超仁在果敢经营二十多年,眼线遍布。我们大规模调动部队,很难完全保密。”
郑国威打开战术平板,调出实时监控画面:“所以我们不用大规模部队。你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无人机侦察画面。果敢老街的街道还在沉睡中,只有零星几点灯火。魏超仁的住所——一栋三层别墅,位于老街东侧的山坡上,周围有高墙电网,四个角楼上有岗哨。
“根据情报,魏超仁昨晚回了这栋别墅,目前应该还在里面。”郑国威放大画面,“别墅里有他的卫队,大约二十人。外围还有巡逻队,十人一组,每两小时换班。”
梭温仔细看着画面,忽然指着一个细节:“别墅后墙这里……有个暗门?”
“对。通往山里的密道。情报显示,这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到五公里外的丛林,那里有他的备用据点。”郑国威切换画面,显示出一条隐藏在植被中的小路,“所以我们制定了三套方案。”
他调出行动示意图:
“A方案,正面突入。由你方部队以‘例行检查’名义接近,要求进入别墅。如果魏超仁配合,直接抓捕。”
“b方案,侧面渗透。如果他抗拒,我方特战小队从后山潜入,控制密道出口,防止他逃跑。同时你方部队强攻。”
“c方案……”郑国威顿了顿,“如果他提前察觉,已经逃跑,我们就启动追踪程序。我们在他的几辆车里都装了定位器——昨晚趁乱装的。”
梭温眼睛一亮:“你们什么时候……”
“专业机密。”郑国威没有解释,“现在的问题是,选择哪个方案?”
梭温沉默地看着屏幕。别墅的灯光陆续亮起,显然里面的人开始起床了。时间不等人。
“我选b方案。”他最终说,“魏超仁这个人我了解,疑心重,不会轻易让人进他的老巢。正面接近只会打草惊蛇。”
“同意。”郑国威切换通讯频道,“各小组注意,执行b方案。重复,执行b方案。”
“A组收到。”
“b组收到。”
“无人机分队收到,已锁定目标区域。”
凌晨五点二十五分,行动开始。
果敢老街,魏家别墅。
魏超仁其实一夜没睡。
从白家老宅回来后,他就一直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一张果敢地区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画满了标记。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房间里烟雾缭绕。
他在等消息——等派去木古村的那两个人传回消息。
按照计划,那两人应该在凌晨四点前得手,然后用卫星电话报信。但现在已经是五点二十五分,没有任何音讯。
“大哥。”书房门被推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走进来,是魏超仁的副手,外号“刀疤强”,“还没消息。要不要派人去接应?”
魏超仁盯着地图,手指在木古村的位置反复敲击。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不对劲。”他喃喃道,“那两个人是老手,不会这么久没消息。除非……”
他猛地抬头:“通知所有兄弟,一级戒备!把重家伙都搬出来!”
“大哥,不至于吧?”刀疤强迟疑,“可能是信号不好,或者……”
“闭嘴!”魏超仁低吼,“按我说的做!还有,派人去白家、刘家,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异常!”
刀疤强不敢再问,转身去传达命令。很快,别墅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压低的口令声。
魏超仁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外面天色还暗,老街的街道空荡荡的。但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他摸出卫星电话,拨通了白所成的号码。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白所成的声音带着睡意,但魏超仁能听出那睡意是装的。
“白老,我这边可能出事了。”魏超仁直接说。
“什么事?”白所成语气平淡。
“我派去木古村的人,到现在没消息。”
“哦。”白所成似乎并不意外,“可能路上耽搁了。你太紧张了,魏老二。”
“不是紧张!”魏超仁压着怒火,“我感觉不对。白老,您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白所成说:“风声倒是有一点。内比都的朋友说,梭温最近在整顿军方,可能要动几个不听话的将领。不过……应该不会动到我们头上。”
应该不会。
这三个字让魏超仁的心沉了下去。他太了解白所成了——这个老狐狸说话永远留三分。他说“应该不会”,意思就是“很有可能会”。
“白老,如果梭温真要动我们……”
“那就让他动。”白所成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果敢是咱们的地盘,不是他梭温说了算。魏老二,你手里有枪有人,怕什么?”
电话挂断了。
魏超仁握着话筒,手心渗出冷汗。他听出了白所成话里的意思——如果真出事了,白家不会全力保他。那个老狐狸永远会给自己留退路。
“大哥!”刀疤强又冲进来,脸色煞白,“外围巡逻队报告,山脚下来了几辆车,像是军车!”
来了。
魏超仁反而冷静下来。他走到书桌后,打开暗格,里面是两把手枪和几颗手雷。他把枪插进腰间,手雷装进战术背心。
“通知所有兄弟,准备战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记住,没我的命令,不准开第一枪。”
“可是大哥,如果是政府军……”
“政府军又怎样?”魏超仁狞笑,“这栋别墅我经营了二十年,墙是加厚的,窗户是防弹的,地下室有弹药库和三个月补给。他们要强攻,就得拿人命来填!”
他推开书房门,走到二楼的回廊。楼下大厅里,二十多个武装分子已经就位,轻重武器架在窗口,神色紧张但还算镇定。这些都是跟他多年的亡命徒,手上都有人命。
魏超仁扫视一圈,提高声音:“兄弟们!外面来的是缅甸政府军,是来抓我的!但我魏超仁对天发誓,今天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任何一个兄弟白白送死!”
他顿了顿,声音更狠:“不过,如果有人想投降,想当叛徒,现在就可以出去!我绝不拦着!”
没人动。这些人都清楚,就算投降,政府军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身上的案子太多了。
“好!”魏超仁点头,“那就准备迎战!记住,咱们的地形优势,弹药充足,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白家、刘家不会看着政府军打下果敢,他们会来支援的!”
他给了这些人一个虚假的希望。
几乎在魏超仁下达战斗命令的同时,别墅后山的丛林里,两支特战小队正在无声潜行。
郑国威亲自带领A组,共六人。他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溪谷前进,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落叶,每一步都要极其小心,避免发出声响。夜视仪里,世界是一片诡异的绿色,但所有细节清晰可见。
“前方五十米,第一个暗哨。”耳机里传来b组的通报。b组在山脊上提供狙击和侦察支援。
郑国威打出手势,小队停止前进。他从背包里掏出微型无人机——只有巴掌大小,旋翼经过静音处理。无人机悄无声息地升空,传回前方画面。
溪谷尽头,两块巨石之间,一个简易哨位。一个武装分子坐在石头上,怀里抱着AK-47,正在打哈欠。他显然不认为这个方向会有危险——别墅的后山陡峭难行,正常人不会选择这条路。
“无声解决。”郑国威下令。
一名特战队员从侧面迂回。他的动作像丛林里的豹子,利用每一处植被和阴影掩护,十秒钟就摸到了哨位后方。武装分子毫无察觉。
队员从背后捂住对方口鼻,军用匕首在颈动脉处快速一划。武装分子身体一僵,随即瘫软。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暗哨清除。”队员低声报告。
小队继续前进。五分钟后,他们到达了预定位置——密道出口上方的一处崖壁。
从这里向下看,可以看到一个隐蔽的洞口,伪装成天然岩缝,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根本发现不了。洞口有两个守卫,比刚才那个暗哨警惕得多,不停扫视四周。
“洞口有摄像头。”郑国威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两个守卫,一挺轻机枪。强攻会惊动里面的人。”
他思考了几秒,切换通讯频道:“无人机分队,能不能干扰摄像头信号?”
“可以,但只有三十秒。别墅里有独立的监控系统,长时间干扰会被发现。”
“三十秒够了。”郑国威看向两名狙击手,“你们两个,同时解决守卫,要一击毙命,不能给他们报警的机会。”
“明白。”
“无人机分队,听我命令,三、二、一——干扰开始!”
崖壁上方,一架小型无人机释放出定向电磁脉冲。洞口摄像头的红灯熄灭了。
几乎同时——
“砰!砰!”
两声几乎合为一体的闷响。两名守卫头部中弹,瞬间倒地。狙击手用的是亚音速子弹,配合消音器,声音在丛林环境中几乎听不见。
“清除!”
郑国威一挥手,四名队员顺着绳索速降而下,落地后迅速控制洞口,建立防御阵地。他自己带着剩下两人,打开头灯,进入密道。
密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是粗糙的岩石,地面有积水和苔藓。空气中有霉味和淡淡的柴油味——显然这里经常使用。
走了约两百米,前方出现亮光,还有隐约的人声。
郑国威示意停下,仔细倾听。
“……大哥说政府军来了,让咱们守好密道,万一有事就从这里撤。”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撤个屁!”另一个粗哑的声音,“这密道走了多少回了,闭着眼都能出去。要我说,政府军敢来,咱们就杀出去,干他娘的!”
“你别冲动,听大哥安排……”
郑国威判断,前方是一个小型休息室,应该有两到三人守卫。他打出手势,三名队员呈战术队形推进。
转角处,果然有个十平米左右的石室,墙上挂着油灯,三个武装分子正在打牌。他们的枪靠在墙边,显然认为这里绝对安全。
“不许动!”
突如其来的厉喝让三人愣住。当他们看到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时,第一反应不是拿枪,而是举手——这是长期威压下的本能反应。
“手抱头!跪下!”
三人乖乖照做。郑国威快速搜身,卸掉武器,用塑料手铐铐住。
“密道另一头通到哪里?”他用缅语问。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颤声回答:“通……通到别墅地下室,酒窖后面……”
“有多少人把守?”
“平时两个,今天不知道……”
郑国威不再多问,示意队员看好俘虏,自己继续向前。又走了约一百米,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缝里透出光线。
他贴近门缝倾听。门那边有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时机到了。
他切换通讯频道,向梭温通报:“密道已控制,可以开始正面接触了。
凌晨五点四十分,别墅正门。
三辆缅军吉普车停在距离大门五十米处。梭温没有下车,而是让副官用扩音器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缅甸政府军,奉国家管理委员会命令,前来请魏超仁将军配合调查!请开门配合!”
别墅里一片死寂。几秒钟后,二楼的窗户打开,魏超仁出现在窗口。他没有拿武器,双手撑在窗台上,俯视着下方的军车。
“梭温副主席,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小庙来了?”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嘲讽。
梭温推开车门,走到车外。两人隔着五十米对视。
“魏将军,昨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跨境绑架案。有证据表明,与你有关系。”梭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请你配合调查,跟我们回去说明情况。”
“证据?”魏超仁大笑,“什么证据?谁说的?让他站出来跟我对质!”
“调查期间,自然会出示证据。”梭温不为所动,“现在请你开门,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中央政府的命令。”
魏超仁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梭温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摇头:“副主席,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但我魏超仁在果敢二十多年,抓过毒贩,打过叛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带着兵来抓我,凭什么?就凭几句莫须有的指控?”
“是不是莫须有,调查了才知道。”梭温语气强硬起来,“魏将军,我给你十分钟考虑。十分钟后如果还不开门,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这是最后通牒。
魏超仁的脸抽搐了一下。他退回屋内,窗户关上。
别墅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刀疤强凑过来:“大哥,怎么办?真打?”
“打!”魏超仁咬牙,“梭温这是要杀鸡儆猴!咱们要是服软了,以后在果敢就彻底完了!”
他走到地下室入口,对守在那里的两个心腹说:“去密道那边看看,如果情况不对,咱们就从那里撤。”
两个心腹点头,刚转身要走——
“轰!”
一声闷响从地下室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枪声和喊叫声!
密道那边出事了!
魏超仁脸色大变,拔出手枪就往下冲。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三个全副武装、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从地下室冲出来,动作迅猛如猎豹,瞬间就控制了楼梯间。
“什么人?!”魏超仁举枪。
“放下武器!”对方用华夏文喝道。
华国人!
魏超仁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明白了——这不是梭温单独行动,是华缅联合执法!怪不得梭温有这么大底气!
“大哥,楼顶被占了!”刀疤强从楼上跌跌撞撞跑下来,“有狙击手!咱们的人一露头就被打!”
前门有政府军,后路被华国人断了,制高点被控制。魏超仁瞬间判断出局势——自己被完全包围了。
“魏超仁!”梭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这次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你还有三分钟!三分钟后,我们将强攻!”
别墅里的武装分子都看向魏超仁,眼神里有了动摇。他们不怕死,但不想白白送死。现在的局面,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魏超仁握枪的手在颤抖。他看向四周——这些跟他多年的兄弟,这些他用金钱和暴力聚拢起来的力量,在真正的国家机器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
“大哥……”刀疤强声音发干,“要不……投降吧?留得青山在……”
“闭嘴!”魏超仁怒吼,但吼声里已经没了底气。
这时,他的卫星电话响了。是白所成。
魏超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接起:“白老!梭温带兵围了我!华国人也来了!你得帮我!”
电话那头,白所成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冷酷:“魏老二,我现在帮不了你。”
“什么?!”
“我刚才接到内比都的电话,国家管理委员会已经批准了对你和明学昌的调查。”白所成顿了顿,“明学昌半小时前在机场被抓了。”
明学昌……也倒了。
魏超仁浑身发冷。他明白了,这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行动,是针对整个四大家族的清洗!梭温和华国人联手,要彻底整顿缅北!
“白老,那你们……”
“我们自有打算。”白所成说,“魏老二,听我一句劝——投降吧。硬抗只有死路一条。投降了,也许还能活。”
电话挂断了。
魏超仁握着电话,呆呆地站着。外面,梭温开始了最后倒计时:
“两分钟!”
别墅里的武装分子开始骚动。有人悄悄放下了枪。
“一分钟!”
更多枪被放下。
“三十秒!”
魏超仁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大势已去。
当梭温数到“十”的时候,魏超仁扔掉了手枪,举起双手。
“我投降。”
凌晨六点整,魏超仁被铐上手铐,押出别墅。
晨曦终于完全破晓,金红色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果敢老街的街道上。围观的居民越来越多,他们躲在门窗后,惊恐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称霸果敢二十多年的魏二爷,像条丧家犬一样被押上军车。
梭温走到郑国威面前,两人握手。
“郑将军,感谢华方的专业支援。”梭温由衷地说,“没有你们控制密道,魏超仁可能就跑了。”
“职责所在。”郑国威说,“但梭温副主席,这才刚开始。魏超仁倒了,白所成、刘正祥那些人不会坐以待毙。”
“我明白。”梭温望向白家老宅的方向,眼神复杂,“但至少今天,我们赢了第一仗。”
车队驶离果敢老街。郑国威通过加密频道向林枫汇报:
“林书记,行动成功。魏超仁被捕,其武装人员全部缴械。我方无伤亡,缅方轻伤三人。”
春城指挥中心,林枫听着汇报,看着大屏幕上实时传回的现场画面。当看到魏超仁被押上车的镜头时,办公室里响起了低低的欢呼声。
但他没有欢呼。他盯着画面里那些围观的果敢居民——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恐惧,有茫然,有隐秘的快意,也有深深的忧虑。
魏超仁倒了,但果敢的问题没有解决。白所成还在,刘正祥还在,那个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还在。而且,今天的行动等于向整个缅北的地方势力宣战,接下来的反扑,只会更猛烈。
“林书记,”岩温省长走过来,声音里带着兴奋,“我们赢了!”
“是赢了一仗。”林枫纠正,“但战争还没结束。”
他看向窗外。春城的早晨阳光明媚,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正常。
但几百公里外,风暴才刚刚开始。
果敢老街,白家老宅的密室里,白所成放下望远镜,脸色阴沉如水。
“老爷,魏老二被抓了。”管家低声说。
“我看到了。”白所成缓缓坐下,手中佛珠捻得飞快,“梭温和华国人联手了……比我想象的快。”
“那我们现在……”
“准备撤。”白所成说得很平静,“果敢待不下去了。通知正祥、国玺,还有咱们的人,分批离开。去泰国,去马来西亚,去哪都行,先避避风头。”
“产业怎么办?那些园区……”
“能转移的转移,转移不了的就扔。”白所成眼中闪过狠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钱还在,换个地方照样能东山再起。”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走之前,给梭温和华国人留点‘礼物’。让他们知道,果敢的水,很深。”
管家会意,躬身退出。
白所成独自坐在密室里,看着墙上“厚德载物”的匾额,忽然笑了。笑声开始很小,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疯狂的大笑。
笑了很久,他停下来,抹去眼角的泪花,喃喃自语:
“林枫……梭温……咱们的账,慢慢算。”
晨光完全照亮果敢老街。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这片土地来说,这一天不是新生,而是更深的动荡的开始。
抓捕魏超仁只是揭开了幕布的一角,幕布后面,还有更庞大的黑暗,更复杂的博弈,更艰难的斗争。
而在春城,林枫已经收到了新的情报:
“白所成正在转移资产,疑似准备外逃。”
“刘正祥的‘福利来集团’今日停业,高管集体失踪。”
“果敢多个园区发生骚乱,有武装人员纵火焚烧文件。”
风暴眼,正在形成。
林枫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果敢的位置停留良久,然后缓缓移到整个缅北,再到中缅边境漫长的国境线。
这条路,还很长。
但既然选择了,就要走到底。
因为在他身后,是木古村阿月那样清澈的眼睛,是千千万万边境百姓渴望安宁的目光,是一个大国不容侵犯的尊严,也是他重生一世必须完成的使命。
窗外,阳光正好。
但林枫知道,阳光下的阴影,往往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