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风雨欲来
密会散去，寅时已尽，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然而，这黎明前的微光，并未给长安城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是一柄冰冷的利刃，划破了最后一点虚假的宁静，显露出其下涌动的汹涌暗流。
清微观内重归寂静，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弓弦，绷得更紧。苏逸站在院中，望着那抹逐渐扩大的天光，脸上没有任何轻松之色。计划已定，但执行计划的环境，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
墨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声音低沉而急促：“公子，刚收到消息。秦嵩动了真格。不仅各宫门守卫增加，城内主要街巷，尤其是通往皇城的各条要道，都增设了明卡暗哨，由城防司和秦嵩府上蓄养的那些江湖人混合把守，盘查极其严苛，稍有可疑便直接扣下。我们的人传讯回来，都费了不少周折。”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屋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这是小丐发出的警示。苏逸与墨尘对视一眼，迅速隐入屋内阴影。片刻后，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叶摩擦的铿锵声，一队约二十人的城防司兵士，在一名队正的带领下，面无表情地巡弋过清微观外的巷弄。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仔细扫过街道两侧的每一扇门窗，每一个角落，那肃杀的气势，让清晨微凉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这绝非寻常的巡逻。这是示威，更是封锁。
“看来，秦嵩是打定主意，不给我们任何在朝会前与外界联络、或是提前部署的机会了。”慕容瑶从内室走出，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她同样一夜未眠，精心筹划着如何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将信息传递入宫。
“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虚，也越说明我们明日的行动，打在了他的七寸上。”苏逸的声音依旧沉静，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他转向墨尘，“我们之前安排的那些备用联络点和撤离路线，情况如何？”
墨尘摇头：“大半已被监控或切断。秦嵩这次动用的是全城的力量，我们的活动空间被压缩得很小。目前看来，只有漕帮利用水路和底层市井建立的那些隐秘通道，暂时还未被完全渗透。”
正在此时，林羽无声无息地推门而入，他肩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露水寒意。“城外，有异动。”他言简意赅，“凌晨时分，有一支约五百人的‘民团’以协防京城为名，进驻了西郊的一处废弃军营。装备精良，行动有序，绝非普通民团。带队的是刘莽的一个远方表亲。”
五百人的不明武装，就驻扎在京城之外！这无疑是秦嵩准备的又一张牌，一旦城内局势有变，这五百人便可成为强行镇压、或者接应他逃离的奇兵，甚至……成为发动最后政变的刀刃。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压力如同潮水般层层叠加。秦嵩显然已经调动了他所能调动的一切资源，编织了一张覆盖整个京城的天罗地网，不仅要困住苏逸等人，更要确保明日朝会尽在掌握。
慕容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宫内的情况只怕更糟。我尝试联系的一位老宦官，至今未有回音。往常这个时辰，他早已将宫内最新的动向传递出来了。恐怕……父皇身边，此刻也已如同铁桶。”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秦嵩的势力，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根深蒂固，反应还要迅速猛烈。
苏逸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龙帮主那边，可有消息？”
墨尘点头：“龙帮主刚传讯，他的人已按计划分散隐匿，并未被大规模清查波及。他让我们放心，漕帮的根基在运河两岸、在市井巷陌，秦嵩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那么细。只要信号发出，他的人一定能准时出现。”
“好！”苏逸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亮光，“秦嵩掌控了明处的力量，占据了高位，但他忘了，这长安城的水，远比他想得要深。他有他的天罗地网，我们亦有我们的市井江湖！”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片被森严守卫笼罩的、渐渐亮起的天空，声音低沉而坚定：“他越是疯狂地收紧控制，暴露出的破绽就越多，底牌也就越清晰。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明日金殿之上，我们指控他图谋不轨的又一铁证！”
“通知所有人，”苏逸转过身，目光扫过林羽、慕容瑶和墨尘，“按原计划行事，无需更改，更无需慌乱。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明日……钟鸣紫宸！”
风雨已然满楼，雷霆即将炸响。在这暴风雨的前夕，双方都已亮出了大部分的底牌，接下来的，便是狭路相逢的勇者之决！清微观内，众人不再言语，各自寻了地方静坐调息，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准备迎接那决定命运的一战。屋外，长安城在无形的重压下瑟瑟发抖，等待着黎明过后，那场必将载入史册的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