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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扶苏已死,秦匠当立 > 第15章 刑徒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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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以东,天地变色。

少府章邯,这位原本掌管皇室财帛与刑徒事务的文官,如今身着玄甲,立于猎猎旌旗之下。

他的身后,并非大秦锐士那标志性的黑色洪流,而是一支庞大却杂乱的军队——骊山的刑徒、阿房宫的役夫、各郡县的奴产子……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混杂着恐惧、麻木,以及一丝被许诺“赦免”后燃起的、微弱的求生之火。

这就是帝国仓促间能拿出的、扑灭东方烈焰的主力。

章邯的脸色凝重。他深知这支军队的弱点:缺乏训练,纪律涣散,士气低迷。但他没有选择。

关中的精锐需要卫戍京师,震慑那些潜在的、如同公子扶苏一般可能“死而复生”的隐患。他只能依靠严酷的军法和速战速决的胜利,来维系这支队伍的战斗力。

他的对手,是声势浩大的张楚政权。陈胜麾下的周文(又名周章)一路西征,兵力号称数十万,已突破函谷关,兵锋直指戏水,威逼咸阳!

首战,必须胜,否则万事皆休。

章邯展现出了与他文官出身不符的果决与狠辣。他利用刑徒军对秦法深入骨髓的恐惧,以严苛到极点的连坐法约束部队;同时,他派出小股精锐斥候,不断骚扰、试探周文军的虚实。

戏水之畔,大战爆发。

仓促集结的周文军,虽人数众多,但多为裹挟的流民,缺乏有效指挥和精良装备。而章邯的刑徒军,在死亡的威胁和赦免的诱惑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章邯本人更是亲临前线,指挥若定,利用地形和灵活的战术,不断切割、冲击对手的阵型。

最终,周文大军溃败,一路东逃。章邯取得了出关以来的第一场,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场大捷!

消息传回咸阳,胡亥与赵高欣喜若狂,对章邯大加封赏。帝国的危机似乎暂时缓解。

然而,章邯脸上并无喜色。他清楚,周文虽败,但东方已非一片散沙。项梁项羽叔侄在吴中起兵,拥立楚怀王之后,声势日隆;齐、赵、燕、魏故地,旧贵族纷纷割据自立。

他面对的,是一个遍地烽火、诸侯并起的烂摊子。剿灭陈胜,只是第一步,更艰难的战斗还在后面。

他的刑徒军团,像一把淬毒的双刃剑,在取得胜利的同时,自身的伤亡和消耗也极其惨重。

他需要不断的胜利和掠夺来维持这支军队的忠诚,而这,又将进一步激化与东方各势力的矛盾。

就在章邯于东方战场高歌猛进(同时也埋下更深隐患)之际,下邳城,苏轶那间简陋的小屋,迎来了一位久违的访客。

夜色中,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身影带着外面的寒气卷入。依旧是那身风尘仆仆的装束,斗笠边缘滴着水珠,正是消失许久的惊鸿。

他看起来比离开时更显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初,甚至更深沉了些。

“你回来了。”苏轶放下手中的炭笔,并不意外。他早已习惯惊鸿的神出鬼没。

惊鸿摘下斗笠,露出被风吹日晒得更加粗糙的脸庞。他没多废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卷薄薄的、被油布包裹的羊皮纸,扔在苏轶面前的草席上。

“看看这个。”

苏轶展开羊皮纸,上面是用细密的笔触绘制的简易地图和标注,还有一些零散的文字记录。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瞳孔微微收缩。

地图标注的是泗水郡乃至更大范围的局势:章邯军主力动向、各地起义军(张楚、项梁、刘邦等)的大致活动区域、以及……一些用特殊符号标记的、疑似仍在活动的墨家据点分布。

而那些文字记录,则更为惊人。其中提到了咸阳的一些隐秘动向:赵高似乎正在利用章邯在前线的胜利,进一步排除异己,巩固权力,连丞相李斯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处境微妙。

更有甚者,有一条极其模糊的信息暗示,似乎有一股隐秘的力量,正在暗中调查“沙丘之事”与“公子下落”……

“这些……你从哪里得来的?”苏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这份情报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

“走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人。”惊鸿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章邯赢了周文,但东方这团火,他扑不灭,只会越烧越旺。

咸阳那边,赵高和李斯的蜜月期快到头了,狗咬狗,是迟早的事。”

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大口喝下,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目光转向苏轶,带着审视:“你呢?我离开这些时日,你这里似乎也很热闹。”

苏轶将陈平的招揽、冯劫的注视、以及那夜黑衣人的袭击,简要地说了一遍。

惊鸿听完,冷哼一声:“陈平……倒是嗅觉灵敏。冯劫是只老狐狸,他注意到你,未必是坏事,但也绝非好事。至于那些黑衣人……”他眼中寒光一闪,“手法不像赵高养的那批废物,倒像是……某些江湖亡命徒,被人雇来的。”

“雇来的?”苏轶皱眉,“会是谁?”

“谁都有可能。陈平自导自演施压,赵覃秋后算账,甚至可能是其他我们还没注意到的势力。”惊鸿分析道,“你现在就像河滩上的一块肥肉,秃鹫和豺狼都盯着。”

他走到苏轶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局面已经越来越清楚。天下大乱,各方都在抢人、抢地盘、抢大义名分。

你不能再满足于只做一个‘有用’的匠人。你必须明确,你要站在哪边?或者……你自己想成为哪一边?”

苏轶沉默着。惊鸿带回来的情报,像一块沉重的拼图,让他对天下大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让他肩头的压力骤增。他原本只是想寻找一条普通人的活路,却发现这条路早已被时代的洪流冲垮。

他再次看向桌上那张水碓草图,又看了看惊鸿带回来的、描绘着烽烟与权力角逐的羊皮地图。

良久,他抬起头,眼神中之前的迷茫与挣扎已被一种沉静的决心所取代。

“我不站任何一边。”苏轶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无论是暴秦,还是那些只想着复辟旧贵族的所谓‘义军’,他们都给不了天下人真正想要的‘活路’。”

他拿起那卷羊皮地图,手指点在下邳的位置,然后缓缓划过那些起义军活动的区域。

“惊鸿,你说得对,我不能只是一根草。我要做的,不是选择站在哪棵大树下乘凉,而是……试着在这片焦土上,种下新的种子。”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惊鸿和一旁沉默如石的惊蛰:

“我们需要力量,需要根基。不是争霸天下的千军万马,而是能让普通人活下去、看到希望的力量。从这下邳开始,从这码头开始。”

“首先,我们要找到真正的墨者,不是被官府污名化的‘余孽’,而是掌握着真正济世之学的墨者。黑伯的伤,需要更好的医药;码头的工具,可以更高效;甚至……我们或许能想办法,让更多人不必被强征去修阿房宫,或成为章邯军中的炮灰。”

他的计划依旧朴素,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主动性与格局。他不再是被动应对,而是开始主动布局,试图在乱世的缝隙中,开辟一小片属于自己的、遵循不同规则的天地。

惊鸿看着苏轶,看着他眼中那簇在绝境中反而越烧越旺的火焰,终于,那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嘲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正的、近乎欣慰的神色。

“种地?”他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这可比当流亡公子难多了。”

“我知道。”苏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历经磨难后的坚韧,“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惊蛰无声地向前一步,表明了他的态度。

惊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戴上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

“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