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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同轻纱,依旧眷恋地缠绕在云梦泽的水面与洲渚之间。汉王营地的炊烟早早升起,与泽中其他区域的炊烟混杂在一起,却又泾渭分明。一夜过去,双方相安无事,但那无形的界限,却比任何栅栏都要清晰。

萧何起得极早,站在营地边缘,眺望着渐渐苏醒的泽国。他看到远处的田垄间,已有农人开始劳作,动作娴熟,田亩整齐,沟渠分明,绝非寻常流民垦荒的景象。更远处,工坊区传来的敲打声密集而有韵律,显然并非小打小闹。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云梦泽的治理水平,远超他的预估。他暗自记下,准备稍后向刘邦详细禀报。

与此同时,张良也信步走出营帐,看似随意地漫步,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篦子,扫过沿途所见的一切。他注意到这里的道路虽为土路,却夯实得极为平整,路边甚至有简易的排水沟。偶尔遇见的泽中居民,虽衣着朴素,但面色红润,眼神清明,见到他这位陌生来客,虽有好奇,却无惊慌,只是礼貌地点头示意,便继续忙自己的活计。这种秩序井然的氛围,让张良心中对苏轶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而在云梦泽的核心工坊区,徐夫子正板着脸,对着几名被允许前来“观摩学习”的汉军匠作营的工匠,讲解着一架改良水碓的原理。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只讲其然,不讲其所以然,更不涉及核心的齿轮传动与力矩计算。那几名汉军工匠听得如痴如醉,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巧妙利用水力的器械?一个个恨不得将徐夫子说的每个字都刻进脑子里。徐夫子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暗自冷哼,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爱学不学”的倨傲模样。苏先生说了,要展示,但不能掏心窝子。

周夫子则在自己的“学庐”里,接待了萧何派来的一名属官,美其名曰“探讨经典”。周夫子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从云梦泽为何要定下“均田授时”、“工勋授爵”的规矩,讲到圣贤之道与民生实际的结合,说得那属官连连点头,心中对这片水泽之地的治理理念有了更深的了解,同时也暗自心惊,这套体系虽显稚嫩,却隐隐有自成一格的趋势。

这一切的动向,都通过“铁壁部”和“风语部”的眼睛与耳朵,汇集到苏轶那里。

“萧何关注农事与工坊,张良留意民生与秩序,樊哙则在营地内操练不休,偶尔会到水寨附近远远观望‘护泽军’的操练,眼神颇不服气。”灰鹊低声汇报着。

苏轶点了点头,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刘邦集团就像一群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小心翼翼地评估着这片新猎场的价值与风险。

“让他们看。”苏轶淡淡道,“惊蛰,下午的操练,增加弓弩齐射和小队协同突击的演练,就在他们营地视野可及的水域进行。”

“明白。”惊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下午,当密集的弩箭破空声和“护泽军”战士悍勇的喊杀声隔着水域传来时,汉王营地的栅栏后,悄然出现了不少身影。樊哙抱着双臂,看着对岸那些动作迅猛、配合默契的身影,尤其是那如同飞蝗般钉入标靶的弩箭,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群凭借地利和器械取巧的乌合之众,如今亲眼见到其训练水平,才知道项庄败得不冤。张良和萧何也默默看着,心中对云梦泽的军事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展示肌肉的同时,苏轶也没有忘记“投喂”。他命人给汉营送去了一批新收获的瓜果和几条肥美的鲜鱼,以及一些蒲丈人医庐配制的、用于防治湿瘴之气的药草。东西不算贵重,却显得周到体贴。

刘邦看着这些送来的东西,脸上笑容更盛,对着张良、萧何感叹道:“这苏轶,年纪不大,做事倒是滴水不漏。既亮了拳头,又送了甜枣,是个角色!”

张良微微颔首:“示之以威,怀之以德。此子深谙御下之道,更难得的是,其志似乎并不局限于割据一方。观其制度,颇有普惠众生、另辟蹊径之意。”

萧何接口道:“然大王之业,亦需此等人物相助。其工械之利,农事之精,若能用于大王麾下,何愁霸业不成?只是……需得想个法子,让其心甘情愿才好。”

刘邦眯着眼,手指轻轻敲着案几,没有说话。他何尝不知云梦泽的价值?只是这苏轶,软硬不吃,规矩立得极严,让他有种无处下口的感觉。

夜色再次降临。汉营主帐内,烛火摇曳。刘邦、张良、萧何三人对坐。

“大王,”张良沉吟片刻,开口道,“强攻不可取,威逼恐生变。眼下看来,唯有‘润物细无声’一途。”

“哦?子房有何妙计?”刘邦来了兴趣。

“苏轶此人,重规矩,有理想。与其直接招揽,不若先投其所好。”张良分析道,“他可借我等之名吸引流民贤才,我等亦可助他‘扬名’。大王可修书几封,与那些尚在观望的诸侯、名士,言及云梦泽之安定富庶,苏先生之贤能。如此,既能示好于苏轶,亦可借机将我们的影响力,随着这些流民贤才,悄然渗入云梦泽。”

萧何补充道:“此外,大王承诺的匠师、军官,亦可陆续派来。这些人,既是他所需,亦可成为我等耳目。天长日久,潜移默化,待其习惯了我等的存在与帮助,再图后续,或可水到渠成。”

刘邦听得眼睛发亮,抚掌笑道:“妙!妙啊!就这么办!明日我便写信!至于派来的人选,萧何你亲自把关,要挑那些有真本事,又懂得分寸的!”

就在汉营定下渗透之策时,苏轶也在听取着老默的汇报。

“汉营今日无异常举动,只是观望。不过,根据‘风语部’在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刘邦似乎在暗中联络旧部,并派人往彭城方向而去,意图不明。”

苏轶沉吟片刻,道:“联络旧部是必然,他不可能一直困守在此。往彭城方向……或许是去探查项羽动向,或许另有图谋。继续盯着。”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彭城与云梦泽之间的广袤区域。刘邦就像一头受伤的猛虎,暂时蛰伏,却绝不会停止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重返山林的机会。而自己的云梦泽,就是他暂时栖身的洞穴。

这个洞穴,既要能让猛虎感到安全舒适,不至于铤而走险,又不能让猛虎觉得可以反客为主,霸占此地。

“告诉许先生,下一季的粮种,可以用上我们培育的新种了。”苏轶忽然说道,“还有,徐老那边,那批准备交易给汉王的弩机,可以适当延迟几日交付,就说……工序上遇到点小问题,需要精益求精。”

他要在细节上,不断提醒刘邦,谁才是这里的主人,谁掌握着资源的流向。合作可以,但节奏,必须由他来掌控。

洲渚的夜,静谧而深沉。水波轻拍着岸边的礁石,发出规律的声响。两大集团的核心人物,都在各自的灯火下,运筹帷幄,算计着对方,也算计着未来。云梦泽这片水泽,因为这两股力量的入驻,变得更加波谲云诡。蛟龙潜渊,非为沉寂,而是在积蓄搅动风云的力量。而执掌这片水泽的年轻人,正以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智慧,驾驭着这复杂的局面,小心翼翼地平衡着,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这场无声的博弈,每一刻都在进行,胜负之手,或许就藏在某个不经意的细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