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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州,参将府邸。

自王五领兵秘密出发后,陈远表面如常处理公务,批阅文书,接见属僚,甚至与郭嵩焘商议了一次关于漕粮转运的寻常政务。然而,苏文茵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大人案头那盏浓茶消耗的速度快了许多,他伫立在地图前凝视南方群山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更长。

没有消息。栖霞谷方向,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种等待,远比战场上的正面冲杀更煎熬心神。陈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杨芷幽和那座隐藏在山谷中的工坊,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未来的基石,更是他在这孤独的穿越路上,唯一能完全袒露心声、共享秘密的精神寄托。若她有失……陈远不敢深想,那后果远非“损失”二字可以形容。

直到第三天拂晓,一只带着特殊标记的信鸽,终于穿越晨雾,落在了参将府后院专门设置的鸽笼中。亲卫几乎是捧着那小竹管,跑步送到了陈远书房。

陈远接过竹管的手指,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紧绷。他迅速取出管内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上面是赵老根那熟悉的、略显笨拙却异常清晰的笔迹:

“谷外夜袭,两波。死士数十,谭部百余,皆灭。王将军至,御敌于外,谷内无恙,杨先生安。王将军已按钧令,执行后续。损:护卫七人,工匠二人,外围工坊部分损毁,核心无虞。”

短短数行字,陈远反复看了三遍。当确认“杨先生安”四个字时,他一直悬在喉头的那口气,才缓缓地、沉重地吐了出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随之涌上,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后怕与怒意。

七名护卫,两名工匠。这些都是他精心培养的种子。外围工坊损毁可以重建,但人命……还有芷幽所承受的惊吓与风险!

“淮系……谭宗亮……”陈远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里再无半分温度,只有一片酷寒的杀机。他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仿佛也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犹豫烧尽。

他立刻铺纸研墨,开始书写命令。

第一道,发给苏文茵:以矿务总局协理名义,行文江西按察使司,严词指控“萍乡参将谭宗亮所部,纵兵为匪,越境袭扰官营矿场,戕害工匠护卫,劫掠财物,形同叛逆!”要求按察使司立即介入调查,并请巡抚衙门移文谭宗亮,责令其严束部下,给出交代。这是明面上的攻势,抢占道德和法理制高点,将谭宗亮彻底钉在“匪类”的耻辱柱上,为后续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铺垫舆论。

第二道,是发给李铁柱的密令:动用一切商业及江湖手段,不惜代价,进一步绞杀谭宗亮部的物资补给,尤其是粮食和药品。同时,散播谭部即将被朝廷清算、内部即将火并等谣言,加剧其内部恐慌与混乱。经济与心理的双重打击,务必让谭宗亮在王五抵达之前,就先陷入内外交困的绝境。

第三道,则是写给杨芷幽的私信。这一次,他没有再谈论月光,也没有解释自己的决策,只是极其简练地写道:

“惊闻谷中变故,心甚忧惧。知你无恙,方觉心安。受损之处,全力修复,牺牲弟兄,厚加抚恤。外间风雨,有我抵挡,你只需稳住谷内,推进技术。一切,待我处理。”

字里行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和一种经过血火淬炼后的坚定。他没有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宣告了他的应对。这是一种经历过生死威胁后,更加赤裸的权力展示,也是一种……更为深沉却笨拙的关怀。

信使带着三道命令迅速离去。陈远独自坐在书房内,晨曦透过窗棂,照亮了他半边脸庞,坚毅,冷峻,却也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无人能见的疲惫与孤寂。

他知道,王五此刻应该已经在前往萍乡的路上,或许已经抵达。斩首行动一旦成功,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淮系绝不会善罢甘休,朝廷的猜忌也会更深。他与旧势力之间的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已被彻底撕破,接下来的,将是更加赤裸、更加残酷的搏杀。

而他和杨芷幽之间呢?经历了这番生死考验,她是否会理解他不得不采取的强硬与狠辣?还是会因为他的“独断专行”和与旧秩序更深的纠缠(比如利用官府文书攻击谭宗亮),而更加失望?

他不知道。他只能沿着自己认定的、最快能积累起颠覆性力量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哪怕这条路上,注定要沾染更多的鲜血与尘埃,哪怕……可能会失去最重要的理解。

袁州的清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已化为汹涌的波涛,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奔腾而去。陈远站在这波涛的中央,如同一块礁石,准备迎接更猛烈的冲击。他的眼神,在晨光中,愈发显得深邃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