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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乡,参将府邸。

谭宗亮烦躁地在堂内踱步,桌上的酒菜早已凉透。派去突袭栖霞谷的两批人马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而坏消息却一个接一个传来:通往江北的几条秘密商路被彻底掐断;军中出现缺粮的怨言;更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流言在底层兵卒中蔓延,说他谭宗亮克扣军饷,还要拿弟兄们的命去填无底洞……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猛地将酒杯掼在地上,瓷片四溅。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把陈远得罪死了,若不能一举建功,等待他的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淮系那边,若见他没有利用价值,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

“参将,夜深了,还是早些安歇吧。”亲兵队长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

“安歇?老子睡得着吗?!”谭宗亮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喘着粗气,“加派巡逻!府衙内外,给我盯紧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是!”

然而,再严密的防卫,也有疏漏的时候,尤其是在对手是王五这等擅长潜行暗杀的高手,且内部军心浮动之际。

子时三刻,正是人一天中最困倦之时。参将府后院墙根的阴影里,几条如同壁虎般贴附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和巡逻队交替的间隙,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地无声。

王五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他根据赵黑子提供的府内布局图和这几日暗中观察的情报,打了个手势,几名精锐斥候如同鬼魅般散开,负责清除暗哨和制造干扰。

他自己则带着两名最好的搭档,目标明确,直扑谭宗亮的卧室。

卧室外有两名亲兵值守,抱着枪,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王五如狸猫般贴近,手中匕首寒光一闪,两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

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确认屋内只有谭宗亮一人粗重的鼾声,显然这位参将大人是在借酒浇愁后沉沉睡去。

王五闪身入内,反手将门闩上。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谨慎地检查了房间角落,确认没有埋伏,这才走到床前。

看着床上那个曾嚣张不可一世、如今却因恐惧和压力而显得面容扭曲的对手,王五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执行的是命令,清除的是障碍。

他取出特制的、浸过药的棉布,没有用刀,而是用最快最安静的方式——捂口鼻。谭宗亮在梦中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王五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脉,确认死亡。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准备好的小布包,里面是一枚粗糙打磨过的、带有谭宗亮私人标记的玉佩(取自赵黑子提供的线索),以及一张写着“叛国者,杀无赦”的字条。他将布包塞进谭宗亮怀中。

这是陈远特意交代的,不仅要杀人,更要诛心。这枚玉佩和字条,会将凶手的嫌疑引向“内部清算”或者“淮系灭口”,最大限度地将水搅浑,暂时撇清袁州方面的干系。

做完这一切,王五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卧室,与外面的队员汇合,借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消失在萍乡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

次日清晨,谭宗亮暴毙于卧室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萍乡,引发了“靖难新军”的极大恐慌和内部猜疑。几个实力派哨官为了争夺控制权,几乎当场火并,整个萍乡陷入一片混乱。

消息传到袁州时,陈远正在与郭嵩焘商议如何应对按察使司可能派来的调查人员。

“抚台,您看,这谭宗亮刚刚被指控纵兵为匪,就突然暴毙,这其中……恐怕大有蹊跷啊。”陈远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深思。

郭嵩焘捻着胡须,眼神深邃地看了陈远一眼,缓缓道:“是啊,蹊跷,太蹊跷了。或许是内部争权,或许是……有人怕他活着,吐出更多不该说的话。”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不过,人死灯灭,许多事情,倒是可以就此了结了。萍乡乱局,还需尽快平息,以免波及地方,影响矿务。”

陈远心中明了,郭嵩焘这是在暗示他,此事到此为止,他不会深究,但陈远需要负责稳定萍乡局势。“抚台放心,下官会密切关注萍乡动向,必要时,可派兵协助维持秩序,绝不让乱匪祸及赣南安宁。”

一场潜在的危机,随着谭宗亮的死亡和郭嵩焘的默许,被暂时化解。淮系伸过来的这只手,被陈远以最酷烈的方式斩断。

然而,陈远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淮系绝不会忍下这口气,下一次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他必须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喘息时间,加速,再加速!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栖霞谷的方向。技术,唯有掌握超越时代的技术,打造出无坚不摧的武力,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而此刻的栖霞谷,在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后,气氛凝重而肃穆。牺牲者的遗体被妥善安葬,他们的家人得到了丰厚的抚恤。损毁的工坊正在清理,新的炉窑开始筹建。

杨芷幽站在那晚王五御敌的山坡上,看着下方忙碌的景象,手中握着陈远那封简短而有力的信。外间风雨,有我抵挡。这句话,在她心中反复回响。

她依然不认同他某些不择手段的方式,但这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话语背后的力量与……担当。在绝对的危险面前,那些理念的争论,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她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和泥土气息的空气。

“先生,布朗先生那边……铬钢的实验,好像有进展了。”一名年轻助手跑来,气喘吁吁地报告,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杨芷幽猛地睁开眼,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

“走,去看看。”

她将陈远的信仔细折好,放入怀中。无论前路如何,无论与他有多少分歧,她所坚守的这片技术与理想的阵地,绝不能丢。这,或许也是她能够与他并肩,乃至……影响他的,唯一方式。

风暴的间隙,两人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为了同一个遥远的目标,继续着各自的奋战。斩首行动带来的短暂平静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以及两颗在时代洪流中,既相互依存又充满张力的灵魂,对未来的无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