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太阳刚过窗，靠窗地板就染成浅金色了。
苏念拎着米白色保温桶站在门口，指尖还沾着洗草莓时的水珠——
刚才特意挑了盒新鲜的草莓，放在保温桶最上层，想着等李将来吃完早饭，正好当水果。
她低头看了眼桶身，昨天晚上就把食材备好，今早五点多就起来熬粥。
砂锅慢炖的小米粥最养人，中途怕糊底，她守在厨房搅了三回。
溏心蛋是最后十分钟卧进去的，火候刚好能咬出流心的蛋黄。
清炒娃娃菜选的都是最嫩的菜芯，用蒜末炝锅，炒到断生就关火，还能尝到脆甜的汁水。
知道李将来昨晚赛后没回家，在工作室改路演ppt改到后半夜，她特意没放太多油盐，就怕他熬夜上火，吃着不舒服。
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明显。
苏念赶紧放轻动作，往里走了两步，就看见蜷缩在灰色布艺沙发上的身影。
李将来睡得不算沉，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都在琢磨路演的事。
黑色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能看见昨天敲键盘留下的红印子——他一专注就攥紧拳头，手腕总蹭到键盘边缘。
领口被压出几道深皱，边角磨出的毛边在晨光里泛着浅白，还是去年苏念给他买的那件，洗了好多次，布料软得贴皮肤。
他的外套没好好叠，随手搭在腿上，像盖了层薄毯子，下摆垂到地板，沾了点灰尘也没顾上拍。
头歪向一侧时，额前两缕碎发垂在眉骨上，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把头发吹得轻轻晃，像小虫子在眼前爬。
苏念忍不住放慢呼吸，怕惊扰到他，可目光扫到他手里的东西时，又忍不住笑了。
他还抓着本摊开的路演笔记，指腹压在“晨光加工厂合作细节”那行红圈字上。
指甲盖边缘沾着点黑色墨渍——昨天改ppt时，钢笔漏墨，他蹭到手上也没顾上洗。
笔记本的页脚都卷了边，上面写得密密麻麻，重点处用红笔圈出来。
旁边还画着小小的问号和感叹号，想来是思考时随手记的。
苏念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想把笔记本从他手里抽出来，让他睡得舒服点。
视线却先被旁边亮着的电脑屏幕勾住了。
屏幕没关，停留在屏保界面，不是系统默认的风景图，而是去年秋天在银杏公园拍的合照。
那天风大，苏念的发梢被吹得贴在脸颊，李将来伸手帮她捋头发时，被路过的朋友抓拍下来。
照片里，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指背，两人都笑得眯起眼。
阳光像被揉碎了撒在交握的手上，连指缝都透着暖。
苏念记得当时他还吐槽“笑得太傻”，结果转头就设成了电脑屏保，到现在都没换。
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冰凉的玻璃映出自己带笑的嘴角。
苏念忽然想起昨天下午，妈妈赵芬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当时她正在帮李将来整理路演资料，手机响了，看见是妈妈的号码，还以为又要念叨“别跟李将来瞎混”。
结果接起来，妈妈的语气难得没了以前的强硬：“你跟那小子说，晚上别熬夜，秋天凉，别冻着。”
妈妈在电话里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路过超市，买了点坚果，你有空给他带过去，补补脑子。”
苏念当时还愣了下，追问了句“妈，你是不是去看比赛了？”
结果妈妈嘴硬，说“谁去看他了，我就是路过场馆，听见有人喊他名字”，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现在想起妈妈那点藏在别扭里的关心，苏念忍不住弯了弯眼——妈妈其实早就不那么排斥李将来了，就是拉不下脸承认。
把保温桶轻轻放在茶几上，金属扣不小心碰到桌面，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苏念心里一紧，刚想往后退，就看见沙发上的人动了动。
李将来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跟困意较劲，过了几秒才慢慢睁开眼。
刚醒的眼神带着点迷茫，直到看见站在茶几旁的苏念，才瞬间亮了起来，像蒙了层雾的灯突然通了电。
他揉眼睛的动作透着刚醒的迟钝，指腹蹭过眼下那圈青黑——那是熬了半宿的痕迹。
跟指甲盖边没洗干净的墨渍混在一起，看着有点好笑，又有点让人心疼。
“怎么这么早？”他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像蒙了层薄纱。
尾音拖着点没散的困意，可嘴角已经忍不住往上翘了。
苏念打开保温桶，粥的甜香裹着淡淡的蛋腥味立刻漫开来，钻进鼻子里。
她自己的肚子都跟着“咕噜”叫了一声，赶紧掩饰地咳了下：“怕某人饿着肚子改资料，特意早起做了点吃的。”
她从桶里拿出碗，用勺子盛了半碗小米粥，米油浮在表层，泛着琥珀色。
溏心蛋卧在中间，蛋白嫩得能透光：“先喝粥，溏心蛋我特意没煮老，你之前总说蛋黄太硬，噎得慌。”
李将来伸手接碗，手指刚碰到苏念的指尖，她就下意识缩了下——他的手凉得像刚摸过冰。
苏念才想起他在沙发上蜷了半宿，盖的外套薄，肯定没暖和过来。
“手怎么这么凉？”她皱了皱眉，把自己口袋里的暖手宝掏出来，塞到他另一只手里。
“我出门时揣的，还热着，你先捂捂。”
李将来握着暖手宝，掌心传来的温度顺着指尖往身体里钻，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
他喝了口粥，热气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得肩膀都不自觉塌了下来，浑身紧绷的劲儿瞬间松快了。
“好吃，比楼下早餐店的香多了。”他边吃边说，眼睛还没忘瞟向电脑屏幕。
“昨晚把晨光厂的技术参数补全了，每项都跟他们厂长视频核对过，没出错。”
苏念坐在旁边的地毯上，翻了翻他放在腿上的路演笔记。
每页都写得密密麻麻，有的地方还画了流程图，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
末尾偶尔还画个小小的笑脸，想来是想通某个问题时随手画的。
墨迹有的深有的浅，深的地方是写得急，浅的地方是笔快没墨了，却还没顾上换。
“张姐刚才还发消息给我，说今天帮我拉新用户进小区群。”李将来喝了口粥，指了指电脑上没关的聊天界面。
“她还说，要是路演那天有空，就带着小区里的老用户过来，帮我撑撑场面。”
苏念抬头看他，他说起张姐时，眼睛里亮闪闪的，带着藏不住的感激。
张姐是李将来的第一个老用户，去年试运营时，她用了产品觉得好，主动拉了小区群里两百多人来用，还帮着收集大家的反馈。
“对了，”苏念忽然想起妈妈让带的坚果，从帆布包里掏出来，放在茶几上。
“我妈让我带给你的，说你比赛辛苦，吃这个补补脑子。”
她说完，耳尖悄悄红了——其实妈妈的原话是“让那小子多吃点，别总熬得没精神”。
她怕李将来觉得不好意思，特意换了种说法。
李将来剥坚果的动作顿了下，坚果壳“咔嚓”一声裂开，碎渣掉在裤子上都没顾上拍。
他抬头看苏念，眼睛里像落了两星碎光，连睫毛都跟着晃：“阿姨？她真这么说？”
“嗯，”苏念点头，指尖抠着坚果盒的边缘，小声补充了句。
“其实我知道，她昨天去看你比赛了。你在台上说话的时候，特别稳，像钉钉子似的，一点都不慌。”
李将来听到这话，忽然笑出了声，嘴角翘得老高。
他剥好一颗坚果，递到苏念嘴边，指尖还沾着点坚果碎：“我就说昨天在赛场好像看见个戴灰色帽子的身影，帽檐压得低，没敢认，原来真是阿姨。”
他顿了顿，把碗放在茶几上，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阳光晒在他发梢，泛着浅金色，连脸上的疲惫都淡了些：“等下周路演结束，我陪你回家吃饭吧？跟阿姨好好聊聊，让她放心。”
他攥了攥手里的暖手宝，声音比刚才沉了点，却字字清晰。
“我肯定能让你过上安稳日子，不会让她再担心。”
苏念张嘴接住坚果，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混着心里的甜，像吃了块糖。
阳光晒在脖子上，有点痒，连带着心里也热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她抬头看李将来，他正低头剥着坚果，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特别柔和。
电脑屏保上的合照还亮着，粥碗里冒着袅袅热气，坚果壳在茶几上堆了小小的一堆。
空气里满是小米粥的甜香、坚果的咸香，还有阳光晒过的木质气息。
绕在两人身边，软得像要化在心里。
苏念忽然觉得，那些曾经横在她和李将来之间的阻碍，那些妈妈的不理解、外界的质疑。
都在这些细碎的温柔里，一点点融成了春天里刚抽芽的暖。
她伸手拿过一颗草莓，递到李将来嘴边。
“快吃点水果，吃完再改资料，别太累了。”
李将来张嘴接住，草莓的清甜在嘴里散开。
他看着苏念带笑的眼睛，忽然觉得，不管路演有多难，只要有她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