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赖此刻的笑容像被冻在脸上的浆糊,直勾勾盯着衙役们,又转头看向了人畜无害的苏沁瑶。
当“大小姐”三个字撞进耳朵,他后颈的寒毛瞬间竖起——上个月在西市茶肆,他亲耳听见邻桌商贩唾沫横飞地讲过,镇里最大布庄的公子,当街调戏卖花姑娘,被苏沁瑶撞见后,用软鞭抽得在青石板上爬了三条街,边爬边喊“姑奶奶饶命”,才算了事。
此刻再看眼前咬着甜心酥的红衣少女,裙摆上的金丝牡丹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哪是娇滴滴的千金,分明是城隍庙前镇邪的石雕夜叉。
“大...大小姐!”阿赖膝盖砸在碎瓷片上,疼得咧嘴却不敢喊,只能往前蠕动,“小的瞎了狗眼!您就当我是茅厕里的石头,臭归臭,踢一脚就完事了!”他转头对捕头堆起笑,谄媚地说:“王头儿!上回您在酒肆赊的那坛女儿红......”
“放你的罗圈屁!”捕头王大锤抬脚踹在他后腰,铜哨子在胸口晃出清脆的响,“老子上个月滴酒未沾!再敢胡咧咧,老子让你尝尝‘金鸡独立’的滋味!”
身边十几个混混见状顿时傻了眼——平日里在西街横着走、动辄抽人耳光的赖哥,此刻像条被踩住尾巴的野狗般蜷缩在地上,额头不断往青砖上磕。
刀疤脸混混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店铺里格外清晰:“赖、赖哥这是咋了?”
“没听见官爷们喊‘大小姐’?”麻脸混混狠狠掐了下他的手腕,眼神直勾勾盯着苏沁瑶。
“这是县太爷家的大小姐!怎么把她给得罪了。”他话音未落,前排几个混混已开始偷偷往后挪动。
阿赖突然转头冲他们破口大骂,额角的血珠甩在刀疤脸脸上:“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跪下!”混混们这才如梦初醒,“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膝盖压在碎木块和糖浆上,最瘦小的混混膝盖撞上瓷片,疼得倒吸冷气,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小的们有眼无珠!”刀疤脸混混磕头时撞翻了脚边的花瓶残片,锋利的瓷片割破脸颊,鲜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求大小姐饶命!我们都是被赖哥逼的!他说砸店有酒喝!”
“放屁!”阿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捕头一脚踩住后心,木屑扎进他的虎口,“老子什么时候说过——”
“啪!”苏沁瑶的软鞭突然抽在他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混混们集体缩了缩脖子。她扫过满地混混,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几分狠戾:“刚才是谁说要让陆老板的店开不下去?”
混混们面面相觑,突然齐刷刷指向阿赖,七嘴八舌地说:“是他!都是赖哥带头的!他说要收保护费!”“他让我们砸桌子!”
阿赖瞪大双眼,看着昔日拍着他肩膀称兄道弟的“兄弟”们争相推诿,气得浑身发抖,却连一句完整的脏话都骂不出来。
阿赖此刻被粗麻绳勒得喘不过气,身边这帮“好兄弟”又接连准备出卖自己,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他眼珠一转,连滚带爬地蹭到陆飞脚边:“陆老板!您大人有大量!我赔您钱!”他颤抖着扯开怀里的布囊,银子骨碌碌滚落在地。
陆飞退后半步避开酸臭味,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被砸烂的榆木柜台,地上散落着还没来得及烤的甜心酥面团,二虎正抱着断裂的擀面杖唉声叹气。
陆飞蹲下身捡起半块碎成渣的甜心酥,指尖蹭掉上面的泥点:“阿赖,你砸了我的生计,总得让我见点响吧?”
“响!必须响!”阿赖忙点头,脑袋磕在青砖上发出“咚咚”声。
“好!灵儿,来算算咱们店的损失。”陆飞叫来了一脸怒气的灵儿。
“这桌子三十两,花瓶二十两,”灵儿晃着算盘走到碎木堆前,木簪上的流苏扫过鼻尖,“满地的糕点食材算五十两,对了!还有整个店里的损失、人工,一共一百五十两!少一钱都不好使!”
“一百五?”阿赖差点咬掉舌头,抬头看见苏沁瑶似笑非笑地把玩软鞭,脖子一缩,他转头望向身后的混混们,刀疤脸正偷偷往后退,麻脸的手在解耳环,最瘦小的那个已经开始脱鞋。
“看什么看!”阿赖怒骂,却带着哭腔,“都把家底掏出来!老子平时没少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赖哥,我......”刀疤脸嘟囔着解开腰带,从里裤掏出个油布包,里面三枚碎银沾着汗渍,“就这么多了。”
“我、我有这个!”麻脸混混扯下铜耳环,在夕阳下泛着劣质的青光,“西街刘娘子说这是纯银的!”
“纯银?”灵儿接过耳环看了看,“呸!分明是锡的!当我没见过银饰?”她随手扔在地上。
众混混们纷纷开始掏家底,阿赖哭丧着脸把最后一锭银子拍在陆飞手里,“真没了!再挖就要刨祖坟了!”
陆飞看着眼前那堆积如山的碎银铜钱,再瞧瞧那些混混们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心里暗自估摸,这帮混混恐怕已经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掏了出来,粗略估计一下,大概有一百五十两左右。
陆飞沉凝片刻,缓声道:“罢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由你们去跟苏小姐解释吧。”
话音未落,阿赖如蒙大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额头与青砖撞击发出“砰砰”的声响,不一会儿便在青砖上磨出了两道鲜红的血印。
“谢陆老板!”阿赖感激涕零地喊道,“谢谢陆大老板开恩啊!”
一旁的苏沁瑶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她轻轻甩动手中的软鞭,发出清脆的声响,“得了吧,现在知道叫老板了?早干嘛去了。”
接着,苏沁瑶转头看向王捕头,吩咐道:“王捕头,把这些人押回县衙后,让他们把牢里的夜壶全都擦洗干净。”
“遵命!”王大锤高声应道,随即大手一挥,身后的衙役们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去,毫不费力地将那些混混们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
随着衙役们渐行渐远,这场闹剧也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