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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他掷笔于地,墨点溅落在陈新甲跪伏的袍服上。

“陈新甲!”

“罪臣在!”

“即刻将此手谕,昭告涿州全境,由你亲自监刑,给朕办得利索!”

“让这涿州地界,让天下所有的豪强劣绅都看看,看看这囤积居奇,鱼肉百姓的下场,看看朕的刀,还利不利!”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杀气。

“另外,去县城购取麸糠,掺在赈灾粮草之中,你可明白?”

“罪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陈新甲几乎是吼出来的,抓起那份墨迹淋漓的手谕,冲向囚车方向。

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必须办得漂亮,办得血腥,办得让皇帝满意!

至于赈灾粮草掺杂麸糠,陈新甲多年为官,自然懂得其中道理。

行刑是在涿州城西门外的空地上。

临时搭建的木台,粗糙而简陋。

当范永年肥胖的身躯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拖上木台时。

他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屎尿齐流,口中塞着破布,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台下,黑压压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起初是惊疑、恐惧,但当陈新甲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宣读着皇帝的亲笔手谕。

当那一条条血淋淋的罪状被公之于众。

当听到囤积粮秣五万石,累死民夫十余人,哄抬粮价数倍时,人群开始骚动。

死寂被打破,窃窃私语汇成了愤怒的浪潮。

“五万石粮啊,我的老天爷。”

“我爹就是给他家修水渠累死的。”

“黑心肝的范扒皮!早该千刀万剐!”

“杀了他!”

“杀了他!”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随即,如同燎原的野火。

“杀了他!”的怒吼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刑场,震耳欲聋!

饱受盘剥,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被彻底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怒火!

刽子手的鬼头刀在阴霾的天空下扬起寒光。

“噗嗤!”

血光冲天而起!那颗肥硕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兀自圆睁着惊恐绝望的眼睛。

“皇上万岁!”

“皇上圣明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哭喊与欢呼!

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倒在地,朝着皇帝行营所在的方向,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那声浪,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范家庄园方向,升起了浓浓炊烟。

库房中,堆积如山的陈粮霉谷,这些沾染着百姓血泪的粮食。

却被放在库房中发霉。

这个时代,即便是发霉的陈粮,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庄园门口支起了一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米香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弥漫在饥肠辘辘的灾民中间。

朱由检站在驿亭高处。

遥望着涿州城方向,隐约听到传来如同海啸般的万岁声浪。

寒风卷起他戎装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平静。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份清单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皇上,范家抄没,清点出来了,粮秣,除去赈灾的霉粮,粟米、麦子共得四万七千余石!

现银、金器、珠宝、绸缎等物,折银约三十万两!另有骡马百余头,大车五十余乘。”

朱由检默默地听着。

钱粮,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大伴,你且派人留在此处,将范家的商铺宅邸发卖,换做现银以充均需。”

四万七千石粮,足够他这支队伍支撑很久,甚至可以匀出一些赈灾。

但此时,却不是赈灾的时候。

若是不能解决问题,灾,永远都赈不完。

三十万两白银,更是解了军饷的渴。

然而,他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范永年的人头落地了,范家倒了。

但这涿州,这京畿,这大明天下,还有多少个范家?

杀一个范永年容易,能杀尽天下豪强吗?

这靠抄家得来的钱粮,又能支撑多久。

这沿途嗷嗷待哺的灾民,他又能救得了多少?

这御驾亲征之路,每一步踏出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泥潭。

他砸开了紫禁城的牢笼,却仿佛踏进了一个更加血腥的角斗场。

他回头,看向身后沉默肃立的队伍。

士兵们的眼神,因分到手的些许粮食而亮起了一些光芒。

但那光芒深处,依旧是茫然和对前路的恐惧。

陈新甲远远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传令。”朱由检说道。

“埋锅造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休息两日,再继续西行。”

说着,他伸手招过了陈新甲。

“涿州知府家中与范家女眷,尽数冲入营妓。”

朱由检看着众多眼中无神的士兵。

他深知此刻不是后世,跟士兵说不了道理,满足他们的需求,士兵才能打仗。

道理就是如此简单。

他望了一眼涿州城头,那里,十几颗新鲜的人头在风中微微摇晃。

然后,他决然地转身,走向自己的战马。

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这以鲜血强行夺来的粮秣,能支撑他走多远?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旦踏上这条路,便再无回头可能。

要么在血火中杀出一条生路,要么,便与这腐朽的江山一同,葬身荒野。

涿州城风干的人头,在暮色中如同一个狰狞的符号。

范家抄没的四万七千石粮食和三十万两白银,注入了朱由检这支队伍。

士兵们终于领到了足额的、甚至略超往日的饷银,肚子也被实实在在的粟米饭填饱。

连日行军的疲惫和绝望,被一种劫热切取代。

朱由检怀疑,士兵精气神的提升,可能因为那些女眷。

毕竟,人要吃饱了才有力气,上下都得吃饱。

战马的嘶鸣都似乎多了几分力气。

朱由检站在涿州城外临时划定的校场上。

寒风依旧凛冽,但吹在脸上,似乎少了些刺骨的绝望。

他望着眼前列队的五千多京营官兵,

以及陆续从附近卫所调来、刚刚补充进来的两千余人。

八千士兵,旌旗猎猎,勉强撑起了一点天子亲军的气象。

虽然并不是人人有甲。

然而,在朱由检,一个融合了现代公务员灵魂的皇帝眼中。

这支军队,依旧是一盘散沙。

队列松散,眼神空洞,缺乏一种真正精锐应有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