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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刚刚稳定下来的屯田军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洛阳城西,新设立的磐石千户所驻地。

这里安置的主要是原李自成部投降的俘虏以及最早一批来自洛阳周边的流民。

张二狗因其作战勇敢,识字进度快。

被任命为百户,掌管着百余户人家,近五百口人,其中可战青壮约一百二十人。

接到军令时,张二狗正带着几个手下,督促着最后一波冬麦的播种。

寒风中,他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

“北上…勤王?”

张二狗看着手中盖有孙应元将军大印和皇帝密旨标记的文书,手指微微颤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复杂。

京城,那个他曾经觉得高不可攀,光怪陆离的地方,陛下正在那里,与那些吃人的老爷们周旋。

如今,陛下需要他们了!

但是

他回头望去,田野间,那些刚刚有了点人色的面孔,那些正在费力挥舞农具的熟悉身影。

他看向驻地边缘那间刚刚搭建不久,还透着风的小小泥屋,他的妻子小满就在里面。

“头儿,真要打仗了?”

身边一个同样出身乞活军的老弟兄栓柱凑过来,脸上既有兴奋也有担忧。他脸上的鞭痕早已愈合,但那段被勋贵欺辱的记忆却刻在了心里。

“陛下的命令,还能有假?”

张二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将文书小心收好,脸上恢复了百户的沉稳,

“栓柱,吹号!召集所有弟兄!有军令!”

凄厉的牛角号声在驻地上空回荡。

田地里,窝棚里,修缮工事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疑惑地,不安地向着号声传来的打谷场汇聚。

张二狗站在一个破旧的石碾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眼神已不像流民时那般麻木,有了焦点,也有了牵挂。

他们是他一手组织起来,教他们队列,教他们识字,带着他们垦荒种地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寒风灌入口中,有些干涩疼痛。

“弟兄们!乡亲们!”

他的声音努力放大,压过风声,

“刚接到孙将军将令!陛下在京中有难,需要咱们这些河南出来的兵去拱卫京师!咱们屯田军,要抽调精锐,北上勤王!”

话音刚落,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北上?去京城?”

“打仗?这才安生几天啊!”

“俺不去行不行?俺娘刚病好。”

“地里的麦子刚种下,俺走了,家里婆娘娃子咋办?”

恐慌,犹豫,不情愿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被战乱和饥荒折磨得怕了,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安稳过日子的希望,谁也不愿意再去那刀枪无眼的战场上搏命。

张二狗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楚,他能理解。

但他想起了洛阳城头陛下的身影,想起了陛下分发粮食,亲自教他们识字时的样子。

想起了在京城那句“皇帝是站在咱们这边的”!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都静一静!”

他猛地大吼一声,如同炸雷,压住了所有的嘈杂。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

“看看你们的样子!忘了你们当初是啥德性了吗?!忘了是怎么拖家带口,像野狗一样到处逃荒,啃树皮吃观音土,就差易子而食了吗?!是谁给了你们活路?!是陛下!”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

“是陛下!打败了流寇,保住了洛阳!是陛下!抄了那些黑心士绅的家,给你们分了粮食!是陛下!顶着朝廷里那些大老爷的压力,清查隐田,把这些好地分给你们种!”

“现在,陛下在京城被那些狗日的老爷们为难了!需要咱们去撑腰!你们就怂了?就想缩回窝里抱婆娘娃子了?你们对得起陛下赏的这口饭吗?对得起地里刚刚种下的麦种吗?”

人群安静了下来,许多人低下了头。

张二狗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们心上,唤醒了那些并不遥远的悲惨记忆和获得新生的感激。

栓柱适时地站了出来,红着眼睛吼道:

“二狗哥说得对!没有陛下,俺早就死在洛阳城下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球!咱乞活军出来的,没孬种!”

“跟着陛下,跟着孙将军,跟着二狗哥,咱们去京城,让那些老爷们看看,咱们泥腿子的拳头有多硬!”

“对!咱不能忘恩负义!”

“陛下是咱的恩人!”

“去打那些欺负陛下的狗官!”

人群中,血性尚存的青壮率先被点燃,纷纷吼叫起来。

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而悲壮。

仗义多是屠狗辈。

张二狗见军心可用,趁热打铁道:

“孙将军有令,此次北上,并非所有弟兄都去!每家每户,三抽一丁!独子不抽,家有老弱病残依赖者不抽!”

“去的弟兄,口粮优先供给家眷!若有战死伤残,家中赋税全免,由屯田所集体供养!我张二狗,第一个去!”

规矩立下,补偿措施明确,再加上情感鼓动和带头作用,征兵的阻力大减。

各百户,总旗开始按照名册,逐一筛选合格的兵员。

整个驻地瞬间忙碌起来,登记造册,发放安家粮,选拔出来的青壮开始集结,领取封存已久的刀枪盔甲。

喧嚣嘈杂中,张二狗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他安排好各项事务,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那间小小的泥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和微弱烟火气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妻子小满正坐在土炕边,就着窗户透进的微光,缝补着他一件破旧的军衣。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丈夫,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

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恐慌。

军令传得那么快,她早已听到风声。

“回来了?外面吵吵嚷嚷的,什么事呀?”她轻声问道,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服。

张二狗走到炕边,坐下,看着妻子日渐显怀的腹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