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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一份关于河南屯田进展的奏章,仔细批阅起来,似乎刚才谈论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卢光祖悄然退下,心中波澜起伏。

他这位的陛下,思维之冷静,战略之清晰,对人性把握之精准,远超他的想象。

朝野上下,乃至吴三桂,多尔衮,钱谦益等人,似乎都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在其深谋远虑的布局下各自运动着。

与此同时,宣府镇。

寒冷的秋风吹过长城垛口,旗帜猎猎作响。

但与往年不同的是,城墙上的士兵虽然依旧面容粗糙,但身上的棉衣看起来厚实了不少,眼神也不再是那种麻木和绝望。

一队巡逻士兵刚刚换岗下来,围着一个小小的火堆取暖。

一个年轻士兵从怀里掏出半个还算白净的馍馍,小心翼翼地啃着。

“嘿,王二狗,今儿个伙食不错啊?”一个老兵笑道。

“托陛下的福!”年轻士兵咧嘴一笑,虽然依旧瘦,但脸上有了些光彩,

“饷银足额发了,粮仓也满了,听说还是陛下从抄没贪官的钱里特地拨给咱们边镇的!”

“是啊……”老兵感慨地望着关外苍茫的群山,

“多少年了,没吃过这么安生的粮饷。以前鞑子一来,心里就发慌,现在……哼,来了正好,老子正好拿新领的腰刀砍他几个首级,换赏钱!”

在宣府镇下属的一个不起眼的屯堡——威远堡中,有一位特殊的队正,名叫赵奔。

他年约三十,身材异常魁梧,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将略显破旧的军服撑得鼓鼓囊囊。

面容粗犷,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而呈古铜色,一道浅浅的刀疤从眉骨划过,更添几分悍勇。

任谁看去,都会认为这是一位天生的悍卒。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就在两年前,赵奔还曾是大明官僚体系中最底层的一员——一个九品文官,某县衙的户房主簿。

赵奔出身寒微,但自幼聪颖,父母节衣缩食供他读了几年私塾,指望他能科举入仕,光耀门楣。

他也曾寒窗苦读,虽未能中举,但也考取了吏员资格,几经打点,终于在老家县衙谋得一个户房主簿的职位,负责管理钱粮账册。

初入衙门,赵奔也曾怀着一丝抱负,想着虽不能兼济天下,至少也能恪尽职守,为一方百姓做点实事。

然而,现实很快将他的理想击得粉碎。

他所在的县衙,从知县到胥吏,几乎无人不贪,无人不腐。

征收皇粮国税时,巧立名目,层层加码,“火耗”,“鼠耗”,“脚耗”……

种种陋规压得百姓喘不过气,多收的钱粮大半落入各级官吏的私囊。

发放驿卒工食,修缮公共设施等款项,经手之人无不雁过拔毛,账目做得天花乱坠,实则偷工减料,中饱私囊。

上司们整日琢磨的是如何巴结上官,如何盘剥下民,如何做平账目,应付核查。

赵奔这个主簿,位卑权轻,却因掌管具体账册,看得最为真切。

他生性耿直,曾试图据理力争,至少在自己经手的范围内保持清白。

但换来的却是上司的训斥,同僚的排挤,甚至威胁。

他不愿同流合污,便无法融入那个体系,成了彻底的边缘人,那点微薄的俸禄,连养家糊口都艰难。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亲眼看到朝廷拨发下来用于赈济灾民,修缮河工的款项,被层层克扣,到了百姓手中十不存一。

看到前来缴纳粮税的农夫,因凑不齐额外的“耗羡”而被衙役鞭打,甚至逼得卖儿鬻女。

看到县尊老爷一边喊着“为民请命”,一边将搜刮来的钱财用于巴结上官,购置美妾良田。

他空有一身力气和满腔愤懑,却无处施展,无可奈何。

文官的袍服穿在他身上,只觉得无比憋屈和耻辱。

他常常在深夜对着昏暗的油灯,看着自己因早年干过农活而依旧粗壮的手臂,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和无力。

转机发生在一场意外的冲突中。

一名税吏企图强行夺走一个老农最后的口粮抵税。

赵奔实在看不过眼出手阻拦,推搡中那税吏倒地磕伤了头。

此事本不大,却因他平日不合群而被上官借题发挥,要革他的职,办他的罪。

赵奔彻底心灰意冷。

他撕碎了那身令他感到恶心的吏员青衣,看着铜镜中自己魁梧的身材,一个念头猛然窜起。

既然这笔杆子救不了国,也救不了民,还不如拿起刀枪,真刀真枪地杀敌报国!

哪怕死在边关,也比在这泥潭里憋屈死强!

他听说边军常年缺饷,但至少相对直接。

于是,他毅然离开了家乡,北上投奔了以艰苦着称的宣府边军。

因为他识字,这在军中极为罕见,且身材高大威猛,很快被提拔为队正。

然而,边军的生活比他想象的更为残酷。

饷银?几乎是镜花水月。

朝廷拖欠严重,偶尔发下来一点,经过总兵,参将,游击,守备,千总,把总等层层克扣。

到他这个队正手里,已寥寥无几,再分发给手下弟兄,每人能拿到几个铜板就算不错了。

一年到头,能拿到全额饷银的日子屈指可数。

衣食?冬衣夏服严重不足,发放的军服薄如蝉翼,且多年不换,补丁摞补丁。

冬天是最难熬的,塞外苦寒,许多士兵没有棉衣,只能蜷缩在冰冷的营房里靠抖擞取暖,冻伤冻毙者时有发生。

吃的更是粗糙不堪,通常是掺杂了沙石,霉变的陈米熬成的稀粥,难得见一点油腥。

赵奔仗着身体底子好,也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手下弟兄更是面黄肌瘦。

刀枪锈蚀,弓弦松弛,火铳老化炸膛的危险极高。

盔甲?那是军官和家丁们才配拥有的奢侈品。

他们这样的普通战兵,能有件像样的武器就不错了。

上官与文官系统更是一丘之貉。

上官们关心的是如何虚报兵额吃空饷,如何倒卖军资牟利,如何巴结监军太监和朝廷大员。

对于训练,防务则敷衍了事。

赵奔空有一身力气和杀敌之心,却无人重视。

他试图严格训练手下的兵,却连吃饱饭都保证不了,谈何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