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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布菜,动作轻柔得体,一如往常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那般周全。

自从去年那场席卷京师的清洗,

她的父亲嘉定伯周奎以及周家众多亲族被列入奸佞名单,一同被处决后,帝后之间便落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当时,她曾不顾一切地跪在乾清宫外痛哭求情,换来的却是朱由检前所未有的厉声呵斥,指责她干政,不明大义。

那一刻,她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

此后数月,周皇后心灰意冷,称病不出,坤宁宫如同冷宫。

但她终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骨子里的责任感和从小受到的教养,让她无法真正放任不管。

后宫繁杂的事务,妃嫔皇子们的起居,仍需她来主持。

她强忍着悲痛和怨怼,依旧将一切处理得一丝不苟。

今夜,她主动邀请皇帝用膳,便是一种无声的低头与和解。

她明白,家族覆灭已成定局,自己唯一的依靠,只剩下眼前这个变得陌生而冷酷的皇帝。

为了生存,也为了维持皇家的体面,她必须咽下所有的苦楚。

“陛下,这是新进的江南莼菜羹,清淡爽口,您尝尝。”

周皇后舀了一小碗羹汤,轻轻放在朱由检面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朱由检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他对周皇后并无多少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种对皇后这个位置的认可。

原主崇祯对她或许有几分敬重,但来自后世的朱由检,对她只有基于历史知识的贤后标签。

去年清洗周家,是政治需要,是斩断文官勋贵网络的关键一环,他并无多少心理负担。

周皇后的求情,在他眼中是典型的妇人之仁,阻碍他的大计,呵斥是必然的。

不过,他欣赏周皇后一点,识大体。

在经历巨大悲痛和冲突后,她还能稳住后宫,没有给他添乱,这已经算是难得的贤内助了。

对于一个立志改革,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一个稳定不乱的后院,至关重要。

“皇后近日操劳,也多用些。”

朱由检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回应。

他夹起一筷子菜,食不知味。

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朝堂之外,飞到了山东兖州,飞到了城外的新军大营,飞到了王恭厂的工匠坊。

周皇后见他肯开口,心中稍稍一松,轻声道:

“臣妾不敢称操劳,分内之事罢了。倒是陛下,日理万机,清减了许多,还需保重龙体。”

她的话语里带着真切的关切,这份关切或许源于恐惧。

或许源于多年夫妻残存的情分,或许只是深宫女子唯一的生存之道。

就在这时,秉笔太监王承恩脚步匆匆却又极力放轻地走了进来,在朱由检耳边低语了几句,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急报。

朱由检目光一凝,放下筷子。

他看了一眼周皇后,道:“皇后先用,朕有紧急政务。”

周皇后立刻起身,垂首道:“国事要紧,陛下请便。”

她识趣地退到一旁,心中却是一紧。

紧急政务?莫非又出了什么大变故?

朱由检接过急报,拆开火漆,快速浏览起来。

这是来自山东兖州的西厂与锦衣卫联合调查组的密报!

随着目光扫过纸上的字句,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眼神变得冰冷。

密报中,吴孟明和陈霆详细描述了兖州府触目惊心的灾情,百姓的凄惨状况,皇帝免税诏令被刻意阻塞的异常。

以及……衍圣公府在地方上惊人的土地兼并和对佃户的盘剥!

虽然尚未拿到知府刘文炳的确切口供,

但种种迹象表明,兖州的问题根深蒂固,牵扯极广,绝不仅仅是一个知府敢如此胆大包天!

“好,好一个圣人门庭!好一个兖州府!”

朱由检心中怒火升腾,几乎要捏碎手中的纸张。

他原本以为只是地方官贪腐,没想到背后还站着孔家这尊大佛!

难怪刘文炳敢隐匿灾情,难怪免税令推行不下去!

这分明是地方豪强与官府勾结,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网,共同对抗朝廷新政!

周皇后在一旁,虽听不清内容,但看到皇帝骤然变化的脸色和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心中不禁惴惴不安。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

他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周皇后,忽然觉得眼前这顿看似缓和关系的晚餐,索然无味到了极点。

帝国的肌体上脓疮处处,他在这里虚与委蛇,简直是浪费时间。

看着朱由检带着王承恩匆匆离去的背影,

周皇后缓缓直起身,望着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

眼中那丝刚刚因皇帝态度稍缓而升起的微光,又渐渐黯淡下去,只剩下熟悉的无奈与认命。

家族的血痕犹在,帝心似海难测,这深宫寂寥,终究还是要她独自面对。

然而,朱由检的脚步在殿门口却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皇后,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峭。

王承恩躬身候在一旁,不敢催促。

殿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更漏滴答作响。

短暂的沉默后,朱由检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冰寒之色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疲惫。

他走回几步,目光落在周皇后那张强装镇定却难掩脆弱的脸上。

“皇后,”他的声音比起方才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许温和,

“政务紧急,朕需即刻处理。晚膳……你且用好,不必等朕。”

周皇后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于去而复返的安抚,连忙敛衽回应:“臣妾明白,国事为重。”

朱由检顿了顿,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道:

“后宫诸事,一向由你打理,朕是放心的。近日天气反复,你……也需仔细身子,不必过于忧思。”

他的话语依旧简洁,甚至有些生硬,但这已是皇帝,此刻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宽慰。

他意识到,一个稳定,至少表面和谐的后宫,对他推行新政,应对内外压力同样重要。

周皇后若能安分守己,管理好内廷,便是替他省去了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