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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定国……哼,仗着陛下宠信,目中无人,你们去了,未必有好果子吃。不如安心留在关内,跟着大帅,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话几乎是挑明了。

吴三桂不仅是要扣住他们,甚至可能存了吞并这支力量的心思!

消息传回,李自成气得几乎要拔刀去找吴三桂理论,被李来亨死死拦住。

“叔父,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翻脸,我们这一万多人,顷刻间就会被他以违抗军令,图谋不轨的罪名剿灭!”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拿捏?”

李自成低吼道,眼中布满血丝。

李来亨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等!我们现在只能等!等一个变数。”

“什么变数?”

“要么,陛下新的旨意到来,强令吴三桂放行。要么……”李来亨压低了声音,

“前线战局出现重大变化,让吴三桂不得不放我们走!或者……李定国那边,有所动作!”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维持部队的稳定,并祈祷那个“变数”尽快到来。

山海关,这座雄关,此刻对他们而言,却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而吴三桂那张看似热情的笑脸背后,是深不见底的算计。

……

辽东的冬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白与灰两种颜色。

寒风卷着雪沫,无情地抽打着裸露的土地和稀疏的枯草。

就在这片距离传统防线前沿尚有百余里。

相对靠近内陆的一处背风临河的平缓坡地上,一座新城正在艰难地孕育。

这里,被李定国命名为“镇辽城”。

选址于此,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此地扼守一条通往辽西走廊的次要通道,水源充足,地势略高,

既能起到前哨预警,迟滞敌军的作用,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辐射周边,作为未来屯田,安置流民的基础。

更重要的是,李定国深知,面对后金铁骑的机动优势,

不能一味固守旧有关隘,必须将触角前伸,建立支撑点,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才能变被动为主动。

此刻的筑城工地,是一片热火朝天却又充满艰辛的景象。

数以万计的士卒和征调来的民夫,如同蚁群般在严寒中忙碌着。

号子声,夯土声,锯木声,骡马的嘶鸣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构成了一曲雄浑而悲壮的劳动交响。

筑城的核心是城墙。

由于缺乏足够的砖石,墙体主要采用辽东常见的“夯土版筑”法。

民夫们从附近冻得坚硬的土地上,艰难地刨出土方,混合着碎石,草茎,用水略微润湿,

然后填入由巨大木板固定的墙体框架内。

数十名赤着上身,喊着号子的壮汉,抬着巨大的石夯,一下一下,奋力砸向松软的土料。

每一次夯击,都发出沉闷的“咚”声,溅起细碎的泥点。

土层在反复的夯砸中,逐渐变得坚实,紧密。

一层筑毕,再往上叠加夹板,填入新土,继续夯筑。

进度缓慢,但在无数人的汗水浇灌下,一段段灰黄色的土墙,正顽强地向着天空生长。

城墙的拐角处和预定设立城门的地方,则在赶制包砖。

一个小型的砖窑冒着滚滚浓烟,工匠们将和好的黏土放入木模,制成土坯,阴干后入窑烧制。

烧好的青砖被小心翼翼地运到墙基处,工匠们用糯米汁混合石灰等材料制成的特殊粘合剂,将砖石一块块垒砌起来。

包裹在夯土墙的外部,以增强其防御力,尤其是对抗雨水冲刷和敌军撞击,挖掘的能力。

城墙外围,挖掘护城壕的工作也在同步进行。

冻土坚硬如铁,镐头刨下去,往往只能留下一个白点,进展极为缓慢。

更多的人则在伐木。

远处的树林里,斧锯之声不绝于耳,一棵棵高大的松木,桦木被放倒,削去枝桠。

粗大的用作城墙的龙骨,门梁,望楼立柱。

稍细的则制成拒马,鹿角,用来加强外围防御。

李定国身披一件半旧的斗篷,站在一处刚刚筑起丈余高的墙段上,凝望着这片庞大的工地。

他的脸色被寒风吹得有些发青,但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环节。

他不时对身边的副将和工头下达指令:

“此处夯土不够实,再加派一队人,重点夯实!”

“东门外的壕沟深度必须再加深三尺,否则难以阻敌骑兵!”

“伐木队注意警戒,多派哨探,谨防建虏小股人马偷袭!”

“民夫的伙食要保障,天寒地冻,不能再有人冻死饿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座“镇辽城”,不仅仅是一座军事堡垒,更是他在辽东立足的根基,

是陛下对他信任的体现,也是他实现抱负的开始。

他必须尽快将其建成,哪怕条件再艰苦。

就在李定国全力督建镇辽城的同时,距离新城工地约二十里外,

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带,一支隶属于李定国麾下的明军百人巡逻队,正踩着及踝的积雪,艰难地前行。

带队的是个姓赵的把总,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他麾下这一百号人,大多是来自中原的新兵,只有少数几个老兵作为骨干。

他们的任务是例行巡逻,侦察这一带的情报,警戒可能出现的后金游骑。

天气阴沉,能见度不高。

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

新兵们缩着脖子,紧紧握着手中的长矛或刀盾,眼神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辽东的荒凉和严寒,远超他们的想象。

突然,队伍最前方的斥候猛地打出了手势——有情况!

赵把总心头一紧,立刻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就地依托几个小土包和枯草丛隐蔽。

他猫着腰,快步赶到前方,顺着斥候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前方大约一里多地的一片稀疏林地的边缘,约五十骑人马正缓缓而行。

那些人穿着厚实的皮袄,戴着毛茸茸的暖帽,鞍桥上挂着弓箭和弯刀,马术娴熟,队形松散却透着精悍。

正是后金的游骑!

赵把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