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钩，透过雕花木窗，在室内铺开一片清辉。
晏华裳坐在榻边，手中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床榻上，沈玦面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却不再是以往那般死寂。
她指尖微颤，将最后一根银针落入他眉心穴道。
“沈玦，”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还要装到几时？”
话音甫落，手腕蓦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榻上之人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清亮如寒星，哪有半分昏沉之态？
“你何时发现的？”沈玦声音沙哑，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晏华裳挣了挣手腕，他却握得更紧。
“从你替我挡下那道咒术那夜起。”她迎上他的目光，“昏迷之人，脉象不会在危机时刻骤然变化。”
沈玦低笑，终于松开她的手，撑着坐起身。墨发披散，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只是那眼底深处藏着的锐利，再不是往日温润病弱的璟王。
“王妃好眼力。”他倚着床头，眸光落在她脸上，“那为何不揭穿？”
“我在等。”晏华裳将银针一根根收回针囊，动作不疾不徐，“等你自愿醒来，等你亲口告诉我，为何要装病数年，又为何独独选中我。”
窗外风声簌簌，烛火噼啪一跳。
沈玦凝视她良久，终于轻叹：“因为只有你，晏华裳，只有你这双能窥见幽冥的眼睛，才能看穿我这满身污秽。”
他抬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道暗色符文若隐若现，缠绕在他腕间，透着不祥之气。
“这是……”晏华裳瞳孔微缩。
“幽冥道的烙印。”沈玦语气平静，“十年前，我误入歧途，被邪术所控。装病，是为了躲避他们的监视，也是为了暗中寻找破解之法。”
晏华裳心头一震。前世她惨死乱葬岗，今生得窥玄门，却不知这王朝深处，竟藏着如此诡谲的暗流。
“那夜在太后宫中，对你下手的人，就是幽冥道？”她问。
沈玦颔首：“他们察觉你在探查风临雪之死。风临雪……正是因撞破了他们的秘密才遭灭口。”
空气骤然凝固。
晏华裳攥紧了袖中的玉佩——那是风临雪临终前塞给她的信物。
“所以，你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抬眸，眼底闪过决然，“我要为姐姐报仇，你要摆脱控制。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沈玦却摇头：“不止合作。”
他忽而倾身向前，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晏华裳，我要的是同盟。生死相托，福祸与共的那种。”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你助我清除体内邪咒，我助你荡平前路魑魅。待事成之后，这璟王府，乃至整个天下，你可与我并肩而立。”
他的目光太灼人，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晏华裳心头狂跳。前世她孤军奋战，最终含恨而终；今生机遇巧合，得此强援。风险巨大，但回报……或许真能颠覆命运。
“我需要诚意。”她强自镇定，“你既早醒，可知府中谁是幽冥道眼线？”
“三人。”沈玦唇角微勾，吐出三个名字。
晏华裳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一人，竟是她近日颇为倚重的内院管事！
“如何？”沈玦靠回引枕，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这份投名状，可够？”
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
晏华裳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
“击掌为誓。”
三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盟约，自此而立。
“那么，第一个问题，”晏华裳收起所有情绪，目光如炬，“太后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沈玦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猜，她为何执着于为‘病重’的皇叔冲喜？”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
“有人！”晏华裳倏然起身。
沈玦却一把将她拉回榻上，锦被掀覆，将二人笼罩在黑暗之中。
“嘘，”他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畔，带着药香的清苦，“陪我把这出戏，唱完。”
脚步声，已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