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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的空气带着土腥气,混着草木燃烧后的焦糊味。

小林蹲在石壁下,借着洞外透进来的火光清点种子袋。

粗麻布袋磨出了毛边,指尖划过里面的颗粒时,能清晰地分辨出豌豆的圆润、坚果的坚硬,还有喷菇种子特有的凹凸纹路。

“还剩多少?”阿水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小林数完最后一把喷菇种子,抬头时撞见她焦黑的发梢。

三天前阿水还是扎着利落马尾的姑娘,此刻那束马尾烧得蜷曲,像团被揉皱的黑纸。

“豌豆射手够种两排防线,坚果墙只能勉强护住洞口,喷菇……”他捏了捏那把细小的种子,“还能用三次。”

其实有无数个,小林在心里暗暗说道。

阿水没说话,把怀里的布包轻轻放在地上。

布是周显常穿的那件灰布衫,此刻浸透了暗红的血,里面裹着块巴掌大的木牌,刻着磐石城的城徽——一株被盾牌护住的麦穗。

这是城主令牌,昨天周显把它塞进阿水手里时,胸口还插着半截断矛。

“他说往南走,”阿水用袖子擦了擦脸,蹭出一道黑印,“穿过黑松林,再渡过红水河,有座红树林围着的城。”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他说那地方不管是不是异能者,都能进门。”

洞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罗炎弯腰钻进洞口,铠甲上的铁锈簌簌往下掉。

他左胸的甲片塌了个坑,露出底下渗血的布条,那是被黑铁城的战斧劈开的痕迹。

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令牌旁边,火光下,那东西泛着温润的光。

是块玉佩,龙纹已经被磨得模糊,只在边角还能看清个“守”字。

小林认得这玉佩,是管粮仓的老李随身带的,那天老李被吊在城楼上时,这玉佩就挂在他脖子上,随着风来回晃。

“老李不是内鬼。”罗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拽开铠甲的系带,露出胳膊上纵横的疤痕,“北坡引水渠的图纸,是我喝醉了酒,跟白水城的信使说漏了嘴。”

他捡起玉佩,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守”字,“他为了保我,故意往城外扔纸条,说要卖粮仓的位置。”

阿水突然别过脸,肩膀轻轻抖起来。

小林想起老李总爱在种子库门口晒太阳,见了谁都笑,手里总攥着把炒豆子,遇见孩子就往人兜里塞。

“罗大哥……”洞外传来怯生生的声音,阿木背着药篓从石缝里挤进来,篓子上的竹条断了两根,晃悠着往下掉草药。

他左胳膊缠着布条,渗血的地方晕开暗紫的花,那是昨天在夹道里被掉落的木梁划的。

“药采够了?”小林伸手接过药篓,里面塞满了紫花地丁和止血草,还有几把叶片肥厚的马齿苋——这东西能当菜吃,煮熟了带着点酸气,南巷的老人都爱用它熬粥。

阿木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纸被汗水浸得发潮,打开时簌簌作响,里面是五颗饱满的野麦粒,壳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我爹……没能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说要去拿账本,说药铺的账还没算完。”

小林想起阿木爹劈药罐时红着的眼。

那时候他大概就知道,黑铁城要的从来不是清除异类,只是找个由头,把不肯臣服的人一个个碾碎。

“他最后塞给我这个,”阿木把麦粒往小林面前推了推,指尖在麦粒上按出浅浅的印子,“说不管是谁,不管城还在不在,总得吃饭。”

洞外的火光突然亮了些,大概是黑铁城的人在焚烧南巷的房子。

跳动的光映在石壁上,像无数只摇晃的手。

小林捏起一颗麦粒,指腹能感觉到它温热的弧度,仿佛还带着阿木爹手心的温度。

他想起磐石城没被战火点燃的清晨。

那时候南巷的石板路总沾着露水,王婆子会在门口晒草药,虎子举着木剑追着蝴蝶跑,老李蹲在粮仓门口,往每个经过的孩子兜里塞炒豆子。

那些日子像被阳光晒得饱满的麦粒,藏着沉甸甸的暖。

“这里能种吗?”阿水突然问,目光落在洞角那片相对松软的泥土上。

小林没说话,慢慢走过去。

他蹲下身,用铁锹尖刨出个浅浅的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火光里,他的手腕在微微颤抖,他把五颗麦粒放进坑里,再用铁锹背轻轻拢上土。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泥土上。最后一点异能从指尖渗出去,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阿木和阿水屏住呼吸,罗炎靠在石壁上,目光紧紧盯着那片土。

洞外传来黑铁城士兵的呼喝声,大概是在搜查附近的山林,但此刻那些声音都变得很远,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土里动了一下。

先是裂开一道细缝,紧接着,一抹嫩得发亮的绿顶破了泥土。

那绿太鲜活了,在满是焦黑和暗红的山洞里,像突然炸开的星子。

紧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五株嫩绿的麦芽挤在一起,叶片上还沾着潮湿的泥点,却倔强地朝着洞口的方向舒展。

“活了……”阿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笑了出来,眼泪掉在药篓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阿水伸手捂住嘴,肩膀不再发抖,眼睛在火光里亮得惊人。

罗炎直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那把刚才还垂着的剑,此刻仿佛又有了重量。

小林看着那些麦芽,突然觉得掌心不再发僵。

他想起周显说的那座红树林里的城,也许那里真的有不熄灭的灯火,有不用藏着掖着的种子,有能让麦芽自由生长的土地。

洞外的火光还在跳动,映得麦芽的影子在石壁上轻轻摇晃。

小林把空了一半的种子袋往肩上紧了紧,又看了眼那五株麦芽。

它们那么小,却像攥在手里的火把,驱散了洞角的黑暗。

“该走了。”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种踏实的力量。

罗炎率先走向洞口,铠甲的锈屑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沉重。

阿水捡起那块染血的令牌,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整个磐石城最后的重量。

阿木背起药篓,走之前又回头看了眼麦芽,脚步轻快得像带着风。

小林走在最后,经过洞角时,他停了停。

麦芽的叶片在气流中轻轻摆动,像在跟他道别,又像在说等着他回来。

他笑了笑,转身钻进洞口的微光里。

外面的路还很长,黑松林里或许藏着野兽,红水河里可能有暗礁,黑铁城的追兵说不定就在身后。

但只要手里还有种子,只要心里还记着麦芽破土的模样,就总有能种下新希望的地方。

风从洞口灌进来,带着远处隐约的水声。

小林抬头望向南方,那里的夜空被火光染成了橘红色,但在橘红的尽头,他仿佛看见了一片望不到边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