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24 盘中棋
吴雾蓦然想起江屿肋间缠绕的白色绷带，想起少年在黑豹擂台以命相搏的狠绝，想起他手机里来自静波市刑警队的感谢短信和二十万悬赏金到账通知。
用鲜血和伤痛换来的‘战利品’，的确像是江屿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少女的理智仍在飞速运转，清冷的眉头皱起，“就算是李队给的，这种审讯录音通常也属于案件侦查阶段的内部材料，严禁外泄。李队这样做……会不会违反纪律？万一被发现……”
吴雾不是在怀疑江屿，少女只是本能地评估着一切潜在风险。
任何可能将他也拖入泥潭的不确定因素，都让她心尖发颤。
“瓷娃娃，”江屿捏了捏少女柔软的脸颊，“你以为李烨阳是第一天当警察？”
“他敢给，自然就有他的门道和分寸。一段经过‘技术处理’且‘无法作为直接证据但可供参考’的录音，在灰色地带流通一下，撬开更多线索，比正规流程更快。”
他的目光落在吴雾依旧写满担忧的脸上，嗓音压低了些，似乎对这个小姑娘总是奇迹般的有解释的耐心：“暴龙撂得太快，咬出一堆烂泥，案子比预想更复杂。李队需要交叉验证，更快摸清脉络，防止有人串供或销毁证据。”
“他清楚我既是举报人，又他妈是‘相关人士’——吴老师的学生，最近还对吴熙女儿特上心，抓暴龙都专门护着。”
“最主要老子够恨吴熙，也够想弄清老头子坠楼的真相，绝不会包庇吴熙。”
江屿的语气平淡，裹着血腥的坦诚。
吴雾的心猛地一沉——是了，江屿对父亲坠楼真相的执念，和他与吴熙之间复杂的矛盾，李队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刑警大队队长，不可能看不出来。
在警方眼里，急于查明真相且与吴熙立场对立的江屿，确实是一个可以有限度利用的信息源和验证渠道。
“李队发给江同学录音，是为了让你辨认细节？或者是……刺激你提供更多关于妈妈的线索？”少女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看着脚下的岩石一块块松动脱落。
江屿的薄唇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痞笑：“恩。录音是剪辑过的，只有暴龙关于吴熙的部分。李队只问了我三个问题：1.时间点是否可能；2.吴熙的收入及生活水平和暴龙说的是否能对上；3.王东宇酒驾撞人私了的事，我是否知情。”
吴雾的呼吸屏住了——王东宇酒驾撞人……私了……替罪羊……江明远教授的车祸……
所有的线索像疯掉的指针，疯狂地指向那个最可怕的猜测。
“哥哥......是怎么回答的？”少女心疼地看向江屿。
“1.时间点，有可能。2.吴熙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对得上。王东宇的事——”少年烦躁地上下抛接着银色打火机，“我说，需要时间查证。”
风吹得吴雾单薄的校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李队不担心哥哥告诉我么？......还是说——”
“他就是故意的？”
少女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李队知道江同学和我关系匪浅，干脆就选择通过江同学把风声透给我，如果我自乱阵脚，请律师或者想办法见妈妈，也许就会刺激妈妈直接露出破绽。”
“而如果......哥哥为了......情谊，选择告知我情形后，阻止我轻举妄动。”
“由于没有任何嫌疑人提到我，所以我目前不是怀疑对象。因此对李队来说也没有损失，相反他可以把这件事当成个顺水人情，鼓励哥哥继续立功，或者日后让哥哥还他人情之类的？......”
少女有些疲倦地垂下眼睫，原来她和江屿，都是警方棋盘上的棋子。
虽然往好的方向想，李队是看在江屿立功的份上，又或许夹杂着一点对眼前这个身世复杂的少年的些许关照，再加上知道自己是吴熙的女儿，即将面临巨变，才破例让江屿这个‘相关人士’提前知晓了部分情况。
但突逢巨变，更可怕的是无法插手改变，还是让吴雾感觉到心力交瘁。
江屿凝视着少女血色尽失的脸庞，心底的怜惜搅得他戾气横生，却又舍不得吓到吴雾分毫。
他收了david打火机，单手牵住少女柔若无骨的瓷白小手，低沉的嗓音里浸满冷冽的清醒：“乖乖女，这世上的全部交易，从来都是等价交换。”
“李队给我听录音，是有他的办案考量，但老子选择告诉你，是我的决定。”
少年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吴雾苍白却倔强的脸，“我知道我的雅典娜扛得住，也知道你他妈不会傻到把自己搭进去。而李队想用我，就得看着我罩你。明白？”
“比如，现在有人在搜查你家是吧？”
“走了，我送你回去。”
吴雾深吸了一口气，夏日燥热的空气吸入肺腑，却带着铁锈般的冷意，“我知道了。”
“哥哥说得对。”少女努力站直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清亮而坚定，她点点头，“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去，面对调查，然后……继续我该做的事。”
cmo强化集训，课题经费签字，陪他换药，准备高考，读语言班，还有……准备即将到来的篮球区赛啦啦队排练。
无论母亲是清白无辜还是罪有应得，她的人生都不能就此陪葬。
吴雾甚至试图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尽管笑容浅淡得像水面的浮光，“哥哥也别担心我。”
江屿勾起薄唇，修长的指节强势又安抚地嵌入少女的指缝，“废话。我的瓷娃娃，老子自己会护好，当然不担心。”
少年牵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下天台。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坚定而有力，仿佛能踏碎所有窥探和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