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那个恐怖的地方,云清正一头扎进荒山野岭,直到两腿灌铅一般,肺叶也火辣辣地疼,才敢找个背阴的石缝钻进去。
这地方勉强称得上是个山洞,入口被歪脖子不知道什么藤蔓遮了大半视野,里面干燥,没什么野兽粪便味,挺好的。
她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喘气的份儿。
逃亡时绷紧的神经一松,全身骨头都在抗议。
但怀里那块硬邦邦温润润的东西又在提醒她——这波不亏,甚至血赚。
地脉乳石。
她把它掏出来,捧在手里。
巴掌大小的白色石头,光晕内敛,触手温凉,精纯的土属性灵气丝丝缕缕地往外渗,勾得她体内那点刚引气入体的微末修为蠢蠢欲动。
“宝贝啊宝贝,”
她指尖划过光滑的石面,嘴角忍不住想往上翘,又强行忍住。
“跟着我,算是明珠暗投了。暂时只能让你牺牲一小部分。”
直接卖掉?蠢货行为。
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除了实打实攥在手里的修为。
她调整呼吸,盘膝坐好,双手叠握乳石,自带的对灵气流转的精准感知悄然开启。
她没有强行吸取,只是一丝丝地将那乳白色精纯灵气引入经脉。
过程小心翼翼,还有点抠抠搜搜。
没办法,穷怕了。而且这身体底子太薄,补太过炸了怎么办。
灵气入体,温和厚重,迅速滋养着干涸的经脉,汇入丹田。
她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固下来,并向炼气初期顶峰攀升。
约莫吸收了三成左右,她果断停了下来。丹田已经有点胀了,再吸就浪费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灵气依旧盎然的乳石,心疼地咂咂嘴,用破布仔细包好,贴身藏起。
这是未来的是复仇基金。
刚完成这一切,山洞外隐约传来了动静。
不是风声,不是虫鸣。
是兵刃交击的脆响,夹杂着粗野的叫骂声还有一声压抑的闷哼。
云清正悄无声息地蹿到洞口,透过藤蔓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不远处林间空地上,几条人影正在缠斗着。
一方是三个面目凶悍的散修,刀法狠辣,嘴里不干不净。
另一方是个穿着碧波城式样劲装的少女,身法灵动,剑招犀利,但明显也体力不支,肩头和手臂都有伤口在渗血。
“碧波城的人?”云清正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碧波城凌家,家主凌沧海,是青岚宗的心腹世家,与掌门关系密切,外面都传这城主是掌门的拜把子兄弟,连他的儿子女儿都有最好的家族资源,连带着都是青岚宗各大真人长老的记名弟子。
说白了就是狗腿子后勤,上辈子也是个帮凶,不过算起来是从卫长风挑唆开始的,归根结底也还是因为这个大贱人。
她内心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起来:
“观战?等他们两败俱伤看看能不能摸点好处?”念头刚起就被否决,风险太高,那女的看起来撑不了多久。
“帮忙?别逗了,那三个匪徒修为至少炼气中期,我上去送菜吗?”
实力对比悬殊,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悄悄溜走?”貌似是最优解。
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苟到底时,一个匪徒劈出的刀风扫过,砰一声打在她洞口用来伪装的几块碎石上。
完了!
她现在和裸奔没区别。
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足够清晰。
打斗双方动作都是一顿,齐刷刷扭头看向她这个方向。
匪徒头子啐了一口:“还有同伙?滚出来!”
那碧波城少女也警惕地后退半步,剑尖微抬,气息更加紊乱。
云清正心里把那匪徒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同伙你大爷!
我就是个路过的吃土群众好吗。
现在想装死也不行了。她硬着头皮,没完全出去,只压着嗓子喊:“路过!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匪徒头子显然不信,狞笑:“藏头露尾!老三,去看看!给我一并宰了!”
一个矮个子匪徒立刻提刀冲了过来。
靠。
眼看那匪徒逼近洞口,她来不及多想,手指飞快在地上划拉几下,引动微薄灵力,将几块石子踢到特定位置,来了一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迷惑视线的小障眼法。
还好底子差,但是手艺没丢。
她这种杂三灵根的小废物,上辈子要不是阵法方面还有点天赋,估计也不能活那么久。
那匪徒冲过来,猛地拨开藤蔓,却愣了一下。
洞里黑黢黢的,一眼望去好像什么都没。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身后那少女眼中寒光一闪,拼着硬挨了另一匪徒一刀背,手中长剑迅速递出,精准地刺穿了冲向她这个方向背对着她的“老三”的后心。
惨叫声响起。
云清正趁机从山洞另一侧猛地钻出来,手里攥着块石头,想也没想就朝着最近那个正在发愣的匪徒扔了过去,纯粹吸引注意力。
“大哥!这边!”
她喊了一嗓子,扭头就往反方向的密林里钻。
剩下的两个匪徒被这声东击西搞得有点混乱,那少女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剑势爆发,又重创了一人。
匪徒头子见势不妙,眼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滑不溜手,留下的这个碧波城女人又突然凶猛起来,狠狠骂了句脏话,扶着受伤的同伴,迅速退入林中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得突然。
空地上只剩下拄着剑剧烈喘息的少女,和站在十几步外一脸“我真倒霉”的云清正。
那人深吸了几口气,压住到处乱窜的气息,抬头看向云清正,“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这帮忙帮得,也太像是被迫无奈下的自保了。
云清正拍拍身上的土,撇嘴:“其实没想帮。他们先动的手。”
她打量了一下凌霜的伤势,那伤口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像是带了毒或者被阴损功法所伤。
“道友。你看起来快不行了。”
这话说得直白又戳心窝子。
对方脸色抽了一下,却强撑着站直:“在下碧波城,凌霜。今日之恩,凌霜记下了,来日……”话没说完,她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云清正内心天人交战。
救?拿什么救?
她穷得叮当响。
不救?那这人死在这,碧波城查起来不得把她当成土匪头子扒皮抽筋啊。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她嘀咕着走过去,“看你也不像带钱的样子。能自己处理吗?”
凌霜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丹药吞下,脸色稍缓,但伤口的青黑之气褪得很慢。
“我中了阴煞掌,寻常解毒丹效果不大。”她语气倒是平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云清正盯着那伤口看了几秒,内心挣扎得更厉害了。
地脉乳石的灵气至纯温和,或许能有点用?但拿出来会不会被抢啊?
最终,她还是极其不情愿地从怀里那个小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抠下一点点地脉乳石的碎末,捏在指尖递过去,脸上写满了肉痛:
“喏,试试这个。或许能中和一下。记住,你欠我的,这可是好东西!”
凌霜疑惑地看了那点白色粉末一眼,感受到其中精纯平和的灵气,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她没有多问,接过粉末,运起一点灵力,将其引导至伤口处。
粉末触及皮肤,一丝温和的暖意渗入,疼痛也稍减。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云清正一眼,这绝非普通灵石。
“多谢。”这一次,道谢真诚了不少。
“谢就不用了,”云清正看她状态稍微稳定,立刻开始赶人。
“能走了吗?这地方不安全了,我也得赶紧跑路了。”
凌霜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
她从腰间解下一枚刻着水波纹的铁牌,递给云清正:“凭此物,可到碧波城任何一家凌氏商铺寻求帮助,或让他们给我带个话。”
云清正接过铁牌,入手冰冰凉凉。
她掂量了一下,嘟囔一句:“希望没这机会。”但还是麻利地收进了怀里。
“道友如何称呼?”凌霜问。
“云……”云清正顿了一下,“姓云。”名字就算了,麻烦。
凌霜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拱手行礼:“云道友,多多保重。今日之事,后会有期。”说完,她转身离去。
云清正看着她消失,长长的舒了口气。
赶紧回到山洞,先会飞快地把自己的痕迹清理干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三个方向,钻进了更深的山里。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外界气息,她才放缓脚步。
怀里,地脉乳石还在,少了一点点边角料。
多了一块冰凉铁牌。
修为涨了一小截。
麻烦似乎也多了一桩。
她回头望了望黑风墟的方向,又想想刚才那场无妄之灾。
“墨规……”她磨了磨后槽牙,把这名字在齿间嚼了半天。
“遇上你准没好事!灾星!扫把星!下次再见最好绕道八百里!”
她就是没地方泄愤,随口骂骂,要是现在他出现不影响她跪下求饶。
骂归骂,前路还得走。
她捏了捏怀里那块温润的石头,定了定神。至少,启动资金是真的到手了,归她了。
得找个真正安全的地方,好好规划一下下一步了。
这荒山野岭,也不是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