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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今天也在用阵法苟命 > 第70章 卧冰求鲤: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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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卧冰求鲤:天各一方

雪隐隐见停之势。

卫长风重创不起,仙盟弟子损失惨重,为首的几个老东西速速把人抬上飞舟,随即扬长而去了,当真也是毫不恋战。

寒风卷着冰屑,掠过已成废墟半壁的寒镜天宫。

一直维持阵法运转的上层弟子及时收手,几个都滚在一起跌落下来,宫内一片废墟景象。

昔日晶莹剔透的殿宇蒙上了烟尘与裂痕,如同美人玉面添了狰狞伤疤。

洛倾漪原本被几位长老搀扶着拉入殿内,但她又站起来,往出走,怎么都是拦不住。

洛倾漪一个人站着。

就站在那原本是冰渊祭坛核心,如今只剩一个巨大焦黑深坑的边缘。

坑底还散落着几块顽固不肯融化的深蓝冰晶,幽幽地闪着光,像极了谁碎在这里的魂魄,固执地不肯离去。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也没什么表情,眼睛望着那深坑,又像是透过深坑,望着某个虚无的远方。

她只是站着,站成了一尊失了温度的玉雕,周身散发的寒意,比这北地的风雪更砭人肌骨。

臂弯间,霜华绫安安静静地缠绕着,那月白的光华也比往日黯淡沉寂了许多,软软地贴附着她的手臂,像是也懂得主人心境,一同陷入了无边的倦怠与哀恸里。

几个留守下来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修士,远远地杵着,不敢上前,连呼吸都放轻了。

半晌,洛倾漪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风雪的呜咽:

“即日起,寒镜天宫,封山,闭宫。”

底下站着的弟子们,衣衫大多染了尘垢,带着伤,脸上混杂着惊魂未定与茫然。

听到这话,人群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像是一群受惊的雀儿。有年纪小的弟子,眼睛还红肿着,闻言更是露出了惶惑恐惧的神色,下意识地往身边人靠了靠。

几个年长些的,则默默垂下了头,用力眨着眼,想把那股酸涩逼回去。

洛倾漪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一张张年轻的又或是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同样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继续说着:“所有弟子,修为未至金丹者,可去库房领了宗门积蓄,各自散去罢。寻个安稳去处,隐姓埋名,诸位,好生保全自身。”

这话说出来,等于散了寒镜天宫大半的根基。有弟子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在这死寂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

“内门长老,与核心弟子,”洛倾漪的声音更沉了些,“愿留者,随我迁入后山玄冰秘境。重整旗鼓,以待将来。”

她轻轻合了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再睁开时,那眼底已是一片冰封万载的寒湖,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波澜,也映不出丝毫光亮。

“不愿者,亦不强求。各自珍重。”

她沉默了片刻,风雪似乎也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宫主要说那最难说出口的话了。关于那位的。

“今日,非战之罪,乃人心叵测,宿命弄人。升澜,天资卓绝,心性……赤纯。”

“然,”她话音一转,那平静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口,泄露出底下汹涌的痛苦,“不识人心险恶,误信奸佞,致使身陨道消,神器蒙尘。”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角,吹拂作响。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最后的话语,一字一句镌刻出来:

“今立衣冠冢于秘境深处,碑文只八字——”

所有弟子,连同那些远远站着的老修士,都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

“吾妹升澜,赤子其心。”

没有斥责其背叛,没有批判其愚蠢,只有一声沉痛无比的吾妹,一声饱含了无尽怜惜与悲怆的赤子其心。

这八个字,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山岳,道尽了洛升澜短暂而悲剧的一生,也道尽了洛倾漪此刻所有的痛、所有的悔、所有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

她以这样一种方式,为她的妹妹正了名。不是作为宗门的叛徒,不是作为可悲的影子,而是作为她洛倾漪血脉相连的妹妹,一个本质纯净如冰雪,却终究被残酷命运和奸恶之人共同推向毁灭深渊的可怜人。

人群中,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再也忍不住,低低地蔓延开来。

一个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负责打扫祭坛上下卫生的老修士,用她那布满老茧和冻疮的粗糙手背,反复地抹着自己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的声音,喃喃道:“二宫主……她……她只是……太想被人看见了……太想了啊……”

洛倾漪没有回头,也不再看。

只是转身,朝着那处尚且能够遮风挡雨的偏殿走去。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如同寒风中不屈的雪松,可任谁都能看出,那挺直的脊梁上,背负着何等足以压垮山岳的重量。

偏殿里,好歹燃着几盆炭火,哔哔啵啵地响着,努力地散发着热量,试图驱散这北地深入骨髓的寒意,但效果寥寥,殿内依旧冷得像个冰窖。

云清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脸色和被风吹破的窗户纸一样白。

她正引导着体内那微弱灵力,一点点修复着与云承意对战后受损的经脉。

墨规则抱着他那柄通体漆黑的往生剑,斜倚在窗边,窗外是凋零破败的庭院景象,他沉默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与那冰冷的窗框融为了一体。

其余人坐在周围,皆不言语。

洛倾漪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带进一股外面的寒气。

她先是对着墨规、凌风凌霜和裴玦几人,深深郑重地施了一礼,腰弯得很低,衣裙曳地道:“此次天宫遭此大劫,多谢诸位舍命相助。此恩,倾漪与寒镜天宫,永世不忘。”

墨规侧身,只受了半礼。

“分内之事。” 凌风凌霜连忙起身还礼,裴玦也拱了拱手,算是回应。

洛倾漪直起身,目光越过他们,最终落在了仍在调息的云清正身上。

然后,她伸出双手,解下了缠绕在自己臂弯间的霜华绫。

那流淌着月华光晕的绫带,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温顺地依偎着她的指尖。

云清正似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便是洛倾漪手持霜华绫,递到她面前的景象。

她愕然,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伤势产生了幻觉:

“前辈?这……您这是……”

“霜华绫,乃至阴至纯之宝,亦是炼制冰属性本命法器的无上宝材。”

她看着云清正,目光深邃,“我感觉得到,你身负的灵体,你的阵道天赋,与它有缘。它留在我身边,于我,只是一件兵器,一件念想。”

她顿了顿,那个念想二字,说得极轻,却格外沉重。

“但在你手中,或许……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成为将来对抗魔神的一大助力。”

她的话,条理清晰。

可偏偏是这种冷静,更让人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说完,洛倾漪并未停下。

她空出一只手,探入怀中,摸索了片刻,取出一枚物件。

那物件非玉非冰,触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凉之感,约莫巴掌大小,上面刻满了繁复而古老的冰雪花纹,中央是一个笔力遒劲的镜字。

“这是我寒镜天宫,世代传承的至高秘法,《冰心玉女诀》。”

洛倾漪将那符牌,轻轻放在了霜华绫之上,一同递向云清正。

“此功法,相传共有十五层境界。修至第九层,始现寒冰剑诀,威力初显。若能功行圆满,达至十五层巅峰,便可操控天地间至阴至寒之力,有冰封万里,寂灭生机之能。”

洛倾漪好不容易萦上一点欣慰之意,云清正接过,只觉得沉甸甸的。

“此法尤为特殊,极契合女子修行根基,讲究以自身气血化转灵气,修行速度,远超寻常男子所修功法。只是我资质驽钝,穷尽心力,耗费无数光阴,也不过堪堪修至第七层。”

她看着云清正,目光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期冀的光芒。

“今日,我将它们,托付于你。”

“望你善用之。莫负其名,亦莫负我等今日所付出的所有代价。”

云清正知道,这不仅仅是两件稀世珍宝,这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是洛倾漪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悲痛与期望,是寒镜天宫浴火之后残存的,最后的火种。

她不是扭捏作态的人,深知此刻推拒毫无意义,反而显得矫情。

“前辈将宗门重宝与不传之秘尽数相托,清正感激不尽,亦惶恐不已。只是,前辈您日后有何打算?寒镜天宫又将如何?”

“我?” 她轻轻重复了一声,像是自问,又像是回答。

“我需闭关。不仅为疗愈此番伤势,更为……”她的目光投向殿外荒凉破败的景象,声音飘忽道:“天宫遭此重创,精锐折损大半,我已无力,再维系这表面的繁华与声名了。遣散弟子,封山闭宫,是暂避卫长风那魔头的锋芒,亦是为宗门,留存最后一点血脉。”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云清正脸上,云清正看着她,觉得印象之中,那位清冷出尘,宛若谪仙的美人竟无比苍老疲倦。

“他日,若卫长风伏诛,魔神之危得解,或许天可怜见,我寒镜天宫,还有重现于世,光复旧观之日。在那之前……”

“这传承,这希望,便由你延续下去。”

“望你持此力量,行你心中认定的应行之事,守你道心所向的应守之道。”

话已至此,云清正不再有任何犹豫。

霜华绫入手,并非想象中的冰冷刺骨,反而是一种温润的凉意,如同上好的美玉。

“前辈放心,清正在此立誓,必不负前辈所托,必不负……霜华与冰心之名。”

一旁,凌风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由衷的钦佩与一种了然的神色,他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说“理当如此”。

裴玦不知何时又摸出了他那把骚包的玉扇,轻轻摇着。视线在云清正手腕上的霜华绫和她紧握的令牌上溜了一圈,啧啧两声,语气带着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道:“这下可好咯,咱们这小团队里,眼看又要出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墨宗主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斜睨了一眼窗边始终沉默的墨规,“压力是不是陡然就大起来了?”

墨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维持着抱剑倚窗的姿势,只从薄唇间吐出两个清晰的字眼:

“走了。”

他率先转过身,向着殿外走去。

此间事了,寒镜天宫的悲剧暂告一段落,他们确实没有理由再停留。

这片承载了太多悲伤与毁灭的土地,需要时间来默默舔舐伤口,而他们脚下的路,还很长,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强大的敌人,更莫测的艰险。

她理了衣襟,走到洛倾漪面前,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前辈,保重。他日,你我必再相见。”

洛倾漪站在原地,素衣白裳。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清正,看着她清亮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最终,点了一下头。

目送这一行人的身影依次走出偏殿,踏过满是瓦砾与冰霜的庭院,最终消失在那扇在风雪中吱呀作响的宫门之外。

殿外,残阳如血,挣扎着从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后透出最后几分光亮,将那满目疮痍的雪地,染上了一片凄艳而悲壮的红。

来时为求援,满怀希望与忐忑;离去时携重宝,肩头却压上了烽烟与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