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靴底陷在雪地里，每一步都碾出半尺深的坑，雪沫子顺着裤管灌进去，冻得小腿肚发麻。他背着花梦瑶，她的身体像块焐不热的石头，隔着三层狐裘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额间那道黑纹已经爬过鬓角，绿莹莹的幽冥气顺着发丝往空气中渗，像条吐着信子的青蛇。
“楚天……我、我喘不上气……”花梦瑶的声音从他颈窝挤出来，带着哭腔的颤音。她的指甲掐进他的后颈，不是疼，是怕自己下一秒就会碎掉。
“再撑撑。”楚天咬着牙把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塞，掌心贴着她冰冷的手背输送灵力，“等到了冰穹顶，我把你泡在温泉里——”
“嗷——”
身后的黑暗里突然炸起魂火燃烧的爆响。七个黑袍人影贴着雪面飘过来，每个天灵盖都浮着团豆大的绿火，那是幽冥教最狠的“魂猎者”——专啃濒死之人的魂魄，连骨头渣都不剩。为首的家伙咧嘴笑，牙缝里塞着半块腐肉：“楚天，把那女人的魂魄交出来，大长老赏你个全尸，不然把你拆成零件喂雪狼！”
楚天把花梦瑶往上托了托，焚天剑从背后抽出，剑身上的破界铭文瞬间亮成金线：“滚。”
第一个魂猎者扑过来，绿火裹着锈迹斑斑的长矛刺向楚天后心。他旋身避开，剑刃划开对方黑袍，绿火溅在雪地上“滋滋”烧出焦洞。第二个魂猎者从侧面袭来，爪子般的手直抓花梦瑶的脚踝——楚天反手一剑劈在他手腕，绿血溅得老远，那家伙惨叫着缩回手，黑袍上烧出个洞。
“她、她的魂魄有封印！”第三个魂猎者突然喊，声音里带着惧意，“用‘引魂香’！引她的魂出来！”
他掏出根拇指粗的黑香，指尖掐诀点燃。香灰裹着绿烟飘向花梦瑶，她突然尖叫起来，身子在楚天背上疯狂扭动：“好疼！我的头要炸了！楚天！”
楚天赶紧停下脚步，掌心死死贴住她额头，净化之力像潮水般涌进去：“忍着！我马上——”
“轰！”
一道白光从左侧雪坡炸开，魂猎者的绿火被冲散大半。雪无情的残魂站在雪坡顶端，银甲泛着冷光，手里的剑斜指地面：“滚。”
那几个魂猎者显然认识这道残魂，脸色瞬间煞白。为首的家伙哆哆嗦嗦喊：“是、是雪无情！快撤！”
他们转身要跑，楚天哪肯放？焚天剑掷出去，剑刃划破风的声响比箭还利，精准刺穿一个魂猎者的后背，把他钉在雪地上。雪无情的残魂飘过来，声音像冰碴子撞在一起：“她的诅咒，只有雪魄莲能解。”
“雪魄莲在哪？”楚天急问，伸手去抓残魂的胳膊，却只穿过一片冷雾。
雪无情抬下巴指了指远处雪山：“冰穹顶的冰窟里，有只雪灵守着。但你得先……”
话没说完，残魂突然散成点点蓝光，像撒了一把碎星。楚天望着雪坡，拳头攥得发白——这小子，每次都只说一半！
花梦瑶的叫声又刺进耳朵，她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黑纹已经爬到头顶，绿气顺着眉毛往眼睛里渗：“楚天……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楚天赶紧把她放下，用提前备好的鹿皮绳绑住她的手腕——不是怕她跑，是怕她疼得晕过去时撞到冰棱。花梦瑶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闹的……”
“不许说对不起。”楚天蹲下来，用袖口擦掉她脸上的泪，“我会救你的，一定。”
他捡起焚天剑，望向远处的冰穹顶。雪坡上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有人用碎玻璃划。楚天把花梦瑶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上挪。每走一步，他的呼吸都在雪地上凝成白雾，可他不敢停——花梦瑶的呼吸已经弱得像游丝，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冰穹顶到了。
巨大的冰柱撑着穹顶，冰壁上刻满扭扭曲曲的雪灵文，像无数条冻住的蛇。冰窟入口就在前面，淡蓝色的光从里面漏出来，像极了花梦瑶轮回镜的镜光。
楚天把花梦瑶放在冰壁上，摸出焚天剑：“梦瑶，等我回来。”
他钻进冰窟。里面冷得刺骨，冰壁上的冰棱每隔一会儿就“咔嗒”裂开一块。脚下的冰面滑得很，楚天走得很慢，生怕摔一跤把怀里的剑丢了。前面传来“叮咚”声，像有人在水晶碗里倒水，清凌凌的。
突然，一道白影从黑暗里窜出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雪狐，浑身的毛白得像刚下的雪，眼睛是两颗冻红的樱桃。它张开嘴，喷出一团白色的寒气，楚天的眉毛瞬间结了冰，睫毛上挂着冰碴。
“雪灵？”楚天试探着喊。
雪狐吼了一声，声音像婴儿的啼哭，听得人心尖发颤。它扑过来，爪子划破楚天的肩膀，血珠掉在冰地上，瞬间冻成小冰珠。
楚天挥剑，焚天剑的金芒撞在雪狐的毛上，居然被弹开了——这东西刀枪不入？
雪狐再次扑过来，楚天侧身避开，伸手摸向腰间的净魂玉牌——那是月天姬给的，能净化邪祟。他掏出玉牌，玉牌发出柔和的白光，照在雪狐身上。雪狐惨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毛上冒起黑烟。
“有用！”楚天眼睛一亮，把玉牌举高。白光越来越盛，雪狐的毛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的魂体——是一团半透明的雾，里面裹着个小女孩的影子，缩在角落发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楚天收起剑，伸手碰了碰雪灵的魂体。雾状的魂体很弱，像要散的风，他赶紧用自己的灵力裹住它，慢慢揉着：“不怕，我带你出去。”
雪灵安静下来，飘到他面前，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楚天笑了，指尖沾了点自己的血，弹进它魂体里：“跟我来。”
雪灵飘起来，往冰窟深处引。楚天跟着它，走到冰窟最里面。那里有个冰池，池子里浮着一朵莲花——花瓣是淡蓝色的，像花梦瑶的轮回镜，花心泛着金光，像焚天剑的铭文。
“雪魄莲……”楚天轻声念出来。
冰池突然泛起涟漪，池底的冰棺盖子“吱呀”动了。一个穿白裙的女子从冰棺里坐起来，她的头发雪白雪白的，眼睛是冰穹顶的蓝，脸和花梦瑶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是谁？”楚天握紧焚天剑，剑刃指向她。
女子笑了，声音像雪落的声音：“我是雪灵的主人，也是花梦瑶的前世。”
“前世？”楚天愣住。
女子飘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雪魄莲：“我是雪无情的前世道侣，叫雪瑶。当年我和他一起守雪国，幽冥大长老杀了我，把我的魂魄散成雪魄莲。雪无情用他的银甲把我封在冰棺里，等的就是你。”
她指着雪魄莲：“这朵莲花，是我的魂魄和雪山灵气养了千年的。能解世间所有幽冥诅咒，包括花梦瑶的。”
楚天的喉咙发紧：“那我摘了它……会不会……”
“不会。”雪瑶笑了，指尖划过冰棺，“我的魂魄早就散了，这朵莲花只是我的执念。你拿去吧，救她。”
楚天伸手摘下雪魄莲。花瓣碰到他的手，传来温暖的灵力，像花梦瑶的手。他回头，看见雪瑶的身影慢慢消散，变成无数雪片，飘向冰穹顶。
“谢谢。”他轻声说。
走出冰窟，外面的雪还在下。楚天抱着雪魄莲，往回跑。花梦瑶还在冰壁上绑着，见到他，眼睛亮得像星星：“楚天……你拿到了？”
“拿到了。”楚天蹲下来，把雪魄莲放在她手心。莲花一碰到她的皮肤，立刻散出淡蓝色的香气，她额头上的黑纹开始慢慢消退，像被阳光晒化的雪。
“有效！”楚天喜出望外，手指抚过她的眉骨，“疼吗？”
花梦瑶摇摇头，笑了：“不疼。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跑出去了。”
她的手突然垂下去，昏了过去。楚天赶紧把她抱起来，往雪国遗民的村落走。路上，他想起雪瑶的话，想起前世的自己，想起雪无情——原来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所有的牺牲都藏着未说出口的“我在乎”。
回到村落，雪国遗民们围过来，看见花梦瑶，都松了口气。老族长握着楚天的手，声音发抖：“谢谢你，楚天。”
楚天把花梦瑶放在床上，用雪魄莲的汁液帮她擦拭额头。黑纹完全褪去了，花梦瑶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楚天……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白裙的女子，还有雪无情……他说，他是我的后辈。”
楚天也笑了，拿出雪魄莲的残瓣：“不是梦。她是雪瑶，你的前世。”
花梦瑶握着残瓣，望着窗外的雪：“原来……我们早就见过。”
“以后，再也没有东西能伤害你了。”楚天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屋里的火盆烧得很旺，暖得能融化心里的冰。楚天想起雪瑶的笑容，想起雪无情的残魂，想起所有一起走过的路——原来长生从来不是目的，守护才是。
第二天早上，花梦瑶醒过来，摸着自己的额头，笑着说：“我想洗个澡。南域的桃花开了吗？”
楚天点头：“开了。等你好点，我们去看。”
他走出屋子，雪地上的脚印很清晰。远处，月天姬站在雪坡上，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扯出个笑。她手里的玉牌亮起来，传来玄黄的声音：“有意思……这朵雪魄莲，居然能解幽冥咒。”
月天姬望着远处的桃花林，轻声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风卷着雪粒子吹过来，月天姬的衣摆飘起来，像朵要飞的云。远处的桃花林里，传来楚天的笑声，还有花梦瑶的叫声：“楚天！那朵桃花是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