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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醉剑江湖 > 第140章 一纸檄文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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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漫过军帐的毛毡缝隙,在案几上投下冷白的光。

戴明远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笔尖的墨珠正顺着笔锋往下坠——那是他听辛弃疾说出讨逆檄三字时,惊得险些抖落的墨。

辛弃疾的声音像浸过寒铁的剑,劈在帐中。

他站在戴明远身后,腰间的斩将旗还沾着半凝固的血,金人毁约焚村,浮尸蔽江,今又遣使辱国,逼我良将。

我斩其使,非背盟约,实彰天讨!

戴明远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半月前在襄阳城外见过那浮尸——金骑屠了三个村子,老弱妇孺的尸首顺着汉水流下来,把江底的青石板都染成了暗紫。

此刻墨汁落在宣纸上,竟与记忆里的血色重叠,笔锋陡然一沉:凡我南人,父老之恨即军心,孤童之泪即战鼓——此行不为和,为雪仇!

李二牛攥着腰刀的手青筋暴起,刀鞘撞在案角发出闷响。

他这声吼震得帐顶的积雪簌簌落,却惊不动辛弃疾。

后者闭目立在烛火旁,额角的青筋随着心跳跳动——这是他金手指运转时的征兆。

脑中有两幅画面在翻涌:一幅是临安城瓦舍里,说书人老周拍着醒木,唾沫星子溅在辛帅斩使的话本上,茶客们拍案跺脚,酒盏砸得桌面咚咚响;另一幅是汴京点兵台,完颜守贞摔碎了茶盏,碎瓷片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只嘶声喊点兵!

点兵!

此局,我已赢半。辛弃疾睁开眼,眼底映着烛火,待檄文传至八州,金廷的刀未出鞘,江南的火先烧起来。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李二牛刚要拔剑,却见一个金兵打扮的身影踉跄着撞进来——是金使的侍卫长拔离迭。

他甲胄上结着冰碴,怀里抱着蒲察九鼎的尸身,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我要带他回金营。拔离迭的声音像生锈的刀,按规矩,使臣尸身该......

规矩?辛弃疾突然冷笑,你们屠我百姓时,可讲过规矩?他转身抓起案上的檄文,你且看看这上面写的——凡我南人,血仇必报。

拔离迭的手抖了抖,目光扫过纸上的墨迹。

他想起三天前过淮河时,金营里的将军拍着他的肩笑:宋将见了咱们的黄旗,骨头比豆腐还软。可此刻他望着辛弃疾腰间的断发(那是今早斩使前,他亲手割断的,说要断去和议之念),望着帐外那杆——幡上用金使的血写着千名死难百姓的名字,在雪里猎猎作响,突然觉得嘴里发苦。

将军。他突然单膝跪地,甲胄砸在雪地上发出闷响,我奉令南来,以为宋将贪生畏战......他解下腰间的佩刀,扔在辛弃疾脚边,今见您断发立誓,焚衣祭江,斩使明志——您不是降臣,是国魂。

话音未落,拔离迭的手已握住了胸前的匕首。

李二牛扑过去时,刀锋已经捅进心脏。

血溅在雪地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他最后看了眼魂幡,嘴角扯出个笑:这幡......替我多烧炷香。

厚葬。辛弃疾弯腰拾起那柄佩刀,刀柄上还带着拔离迭的体温,墓碑刻金将拔离迭,识义而死

帐外忽然传来火盆炸裂的声响。

范如玉抱着一摞抄好的檄文站在雪地里,鬓角的银簪被火光映得发红。

她脚边的火盆里,正烧着蒲察九鼎的金冠——那是方才从尸身上摘下来的,此刻在火里蜷成黑炭,此非首级,乃羞辱之根;今焚之,誓不复受!

火舌舔着夜空,照见周围围了一圈士兵和百姓。

岩生的锄镰营举着锄头,铁刃在火光里泛冷光;卖炊饼的老吴攥着擀面杖,指节发白;连几岁的小娃都攥着石子,朝北方扔。

不知谁先吼了声,立刻成了山呼海啸:战!

战!

战!

胡元敬缩在马厩的草堆里,后背沁出冷汗。

他是主和派安插在军中的密探,本想等金使议和成功后领赏,却不想成了这出戏的看客。

此刻他摸着怀里的密信——用鱼鳔封着,准备藏在鱼腹里送回临安——指尖发颤。

信上写着:辛弃疾斩使煽动,民变将起,速制。

他听见范如玉的声音在喊:阿禾,把檄文分送八州!接着是马蹄声渐远。

胡元敬咬了咬牙,趁着夜色溜出军营。

走到江边时,正遇着一队民船北上,船工们唱着新编的《斩使曲》:一剑寒光破胡云,万古山河待归人......

他混进商队,把密信塞进剖开的鱼腹。

船行至江心,他望着南岸忽明忽暗的火光——那是百姓在焚香祭军,香烟飘得老高,像要把天烧出个洞。

大人,该换船了。船家的吆喝惊醒了胡元敬。

他裹紧斗篷,望着渐远的军营,心里泛起冷意:主和派若要制辛弃疾,必然要下狠手......

此时的辛弃疾正立在高处望南。

雪停了,江南方向的火光连成一片,像撒了把星星在地上。

他闭目运起金手指,只觉有热流从脚底升上来——那是民心。

士绅里动摇的三成在犹豫,百姓里九成红了眼要战,更北边的河北遗民,竟有暗流在地下涌动,像春汛前的冰河。

戴明远。他转身时,披风上的雪簌簌落,备马,我要亲赴庐州前线。

千里外的汴京相府,完颜守贞正站在雪中。

他手中的令符突然地裂开,裂纹像条蛇,从字中间窜到边缘。

墙外传来三声轻咳——那是暗卫的信号:宋军檄文已传八州,百姓皆言杀金使,雪国耻

他望着裂开的令符,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汴梁城见过的景象:那时他还是个孩童,跟着父亲逛街,看见说书人讲岳武穆的故事,百姓们哭着往字旗上吐唾沫。

此刻他终于明白,男人心里那团火,从来就没灭过。

五日后的清晨,营门外的探马正揉着眼睛打盹。

忽然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铁链相撞的脆响。

他眯眼望去,只见一队官差打着枢密院的旗子,后面跟着十辆囚车,车栏上的铁锁在晨光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