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开那缕不祥的黑烟后,平原的景致在日复一日的跋涉中变得愈发单调和严酷。枯黄的草海似乎永无尽头,天空永远是压抑的铅灰色,吝啬地洒下些许毫无温度的光。风是这里唯一的主宰,永不停歇地呼啸,带走身体本就稀少的热量,也将地面最后一丝湿气蒸干。
她们携带的、从地下挖掘的浑浊淡水很快耗尽了。寻找新的水源变得比寻找食物更加紧迫。嘴唇干裂出血,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剧痛。小七的感知虽然能大致指向湿润的方向,但往往挖掘下去,只能得到少许泥浆,或者干脆一无所获。
(小七的内心,因干渴而焦灼):“水……在哪里……”
苏婉的状况更糟。她需要承担更多的体力消耗,水分流失更快。她的脸颊深深凹陷,眼神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坚定,但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每一步都像是在拖动着沉重的镣铐。她将最后几口水分给了小七和湿润秦风的嘴唇,自己则忍受着极度的干渴。
这天,她们在一片异常坚硬、几乎看不到植被的龟裂土地上停了下来。小七的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地底深处只有一片死寂的干涸。
“没有……感觉不到水……”小七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绝望,“苏婉阿姨……我找不到……”
苏婉拄着拐杖,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裂开如同蛛网的土地和灰蒙蒙的天空。一种真正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饥饿可以忍耐,寒冷可以抵抗,但没有水,生命将在几天内走向终结。
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小七,用自己的脸颊贴住孩子滚烫的额头。“别怕……我们再找找……一定有的……”她的声音干涩得几乎无法辨认,但她不能在小七面前流露出丝毫崩溃的迹象。
就在绝望如同浓雾般将她们笼罩时,苏婉胸口的银色烙印,再次传来了变化!
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指引或警示,而是变得有些灼热,甚至带着一丝刺痛!一股强烈的、近乎蛮横的意念涌入她的脑海,不再是模糊的方向,而是一个极其具体的、近乎本能的行动指令——向下!就在这里,向下挖掘!
这感觉与林默平时沉稳的意念不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烙印本身或者说其背后古老存在的强制性!
苏婉愣住了。这里地表坚硬如铁,连枯草都难以生长,怎么可能有水?
但烙印传来的灼热和刺痛是如此真实,那股意念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她的颅骨。
(苏婉的内心,在理性与直觉间激烈挣扎):“相信它……必须相信它……”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她对小七说:“在这里挖!”
小七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苏婉的绝对信任让她立刻行动起来。两人用那根弯曲的金属管、用随手捡来的坚硬石块,甚至用双手,疯狂地挖掘着脚下坚硬如铁的泥土。
手指被磨破,鲜血混着泥土,但她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每一分力气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汗水——那是身体最后的水分。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这是烙印给予的、唯一的指示。
挖了将近半米深,下面依旧是干硬的土块。小七几乎要虚脱倒下,苏婉的手臂也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工具。
就在苏婉自己也即将放弃,认为这只是绝境中的幻觉时——
“铿!”
金属管碰触到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发出了不同于泥土的清脆声响!
不是岩石的闷响,更像是……金属?
两人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清理开周围的泥土。下面露出的,竟然是一块锈蚀严重、但明显是人工制造的金属井盖!井盖上还残留着模糊的、旧时代的标识!
这里曾经是一口井?!一口被掩埋、被遗忘的井!
希望如同火山般喷发!苏婉和小七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撬开那沉重的井盖。锈死的接口发出刺耳的呻吟,纹丝不动。
“让开!”苏婉低吼一声,将金属管插入缝隙,利用杠杆原理,将全身重量压了上去!小七也扑上来帮忙。
“嘎吱——嘣!”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那根陪伴了她们许久的金属管终于不堪重负,从中断裂!但与此同时,井盖也被撬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一股冰凉、湿润、带着陈腐铁锈味,却无比真实的空气,从缝隙中涌出!
“是水!下面是水!”小七惊喜地尖叫,声音虽然嘶哑,却充满了活力。
苏婉瘫坐在地上,看着那缝隙,大口喘息着,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泥土和血污,无声地滑落。这不是悲伤的泪,而是绝处逢生的巨大冲击与释放。
她们找到了!在烙印近乎神迹的指引下,她们找到了救命的源泉!
她们用找到的破容器,小心地从缝隙中汲水。水质浑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但此刻在她们口中,却甘甜胜过任何琼浆玉液。
她们轮流喝着,小心地喂给秦风,又将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装满。
干涸的试炼,在烙印不可思议的指引下,被她们跨越了。
坐在井边,感受着久违的水分滋润着几乎枯萎的身体,苏婉抚摸着胸口那渐渐恢复温顺的烙印,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感激。
这不仅仅是林默的守护,这烙印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与这个世界古老的秘密紧密相连。
远征的路,不仅考验着她们的肉体,更在一次次揭示着隐藏在平凡表象下的、深邃莫测的真相。
她们喝饱了水,休息了片刻,再次上路。脚步依旧沉重,但生命之火已然重新旺盛燃烧。
前方,平原的尽头,隐约可见新的地形在等待。而她们,将继续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