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盖的广袤与死寂,远超众人的想象。“猛犸”探险车在其上行驶,如同微尘掠过白色的沙漠。天空是永恒的灰白,与脚下望不到边际的冰雪世界融为一体,失去了所有参照物,方向感在这里成为一种奢侈。唯有里奥那被压制的感知,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烛火,顽强地指向东南方那个能量搏动的源头。
行驶变得异常艰难。看似平坦的冰面下可能隐藏着被积雪覆盖的冰隙,克罗宁必须依靠“猛犸”先进的地质雷达和极其缓慢的速度来规避风险。极地的低温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车辆的极限,能源消耗远超预期,玛莎不得不进一步收紧能量配给,确保维生舱和核心系统的优先供应。
呼啸的狂风卷起地表的雪粒,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沙尘暴,能见度时好时坏。阿雅在观测位上必须穿戴厚重的防寒装备,即便如此,暴露在外的皮肤依旧有冻伤的风险。她需要时刻警惕的,不仅仅是自然陷阱,还有这片冰原上可能存在的、适应了极端环境的变异生物,或是…更糟的东西。
“外部温度零下五十二摄氏度,并且持续下降。风速提升,即将达到暴风雪级别。”杰克的声音在温暖的车厢内也显得有些紧绷,“按照当前速度和路线障碍,抵达第一个目标点预计还需要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在这片白色地狱里,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里奥坐在车厢内,眉头紧锁。南极的“封锁”能量场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压在他的精神上,让他与“星火”的沟通都变得滞涩。他必须付出比平时多数倍的精神力,才能维持住对那个东南方向“锁孔”的模糊感应。同时,他也更清晰地“听”到了这片冰原的“脉搏”——那是一种缓慢、沉重、仿佛来自星球本身的冰冷心跳,而“锁孔”的搏动,就像是这心跳声中的几个不协调的杂音。
“我们…离它更近了…”里奥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但这里的‘声音’…很乱…除了‘锁孔’,还有别的…东西…在冰层下面…”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深埋在冰层之下的、巨大而沉默的金属造物散发的微弱回波,风格与第七方舟或外星残骸都不同,更古老,也更…粗糙。似乎是旧时代人类探索南极时遗留下的基地或科研站残骸。
就在他们艰难前行了将近一天后,暴风雪如期而至,而且比预想的更加猛烈。
天地间瞬间被狂舞的雪沫充斥,能见度降至不足五米。狂风嘶吼着,仿佛要将“猛犸”这钢铁造物也撕成碎片。车辆在风雪中剧烈摇晃,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克罗宁不得不将车停下来,利用车体自重和冰锚固定,等待风暴过去。
“不行,不能停!”里奥在剧烈的颠簸中忽然喊道,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冰层…在移动!下面有巨大的空腔!我们正好在一条冰河的上方!停下来会被带偏方向,甚至掉进冰缝!”
杰克立刻调取深层扫描,果然发现他们下方的冰层并非实体,而是一条缓慢移动的冰川河流的上覆冰盖,结构极其不稳定!
“启动全地形模式!保持最低速度前进!绝对不能停!”苏婉当机立断。
克罗宁咬紧牙关,重新启动“猛犸”,顶着能撕碎一切的狂风和几乎完全丧失的视野,依靠里奥那断断续续的方向指引和杰克对脚下冰层结构的实时监测,以龟速在暴风雪中艰难挪动。
这是一场与天地之威的赌博。每一次轮胎的打滑,每一次车身的倾斜,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阿雅无法再待在车顶,撤回车内,通过仅存的几个尚能工作的外部传感器提供有限的视野。玛莎紧紧扶着维生舱,确保其稳定。杰克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尽可能过滤掉环境干扰,为克罗宁提供最精准的冰层数据。
里奥则成为了真正的“人肉罗盘”。他闭上眼睛,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将全部意识沉浸在那与“锁孔”之间微弱却顽强的联系上,如同一个在雷声中努力分辨远方钟声的盲人,为克罗宁提供着最关键的航向修正。
“左…一点点…”
“直行…下面结构暂时稳定…”
“右转!右边冰层更厚!”
他的每一个指令都简短而急促,消耗着巨大的心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里奥几乎要油尽灯枯之时,他猛地睁开眼睛,指向风雪弥漫的前方:“到了!就在前面!冰层下面!”
几乎在同一时间,暴风雪毫无征兆地开始减弱,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狂风渐渐平息,雪沫缓缓沉降,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冰原凹陷。凹陷的中央,并非裸露的岩石,而是一个直径近百米的、由某种暗蓝色、非金非石的奇异材质构成的圆形结构,它如同一个巨大的井盖,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万古冰层之中,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流淌着微光的复杂纹路。
一股清晰而强大的能量波动,正从这“井盖”的中心位置散发出来,与星图上的标记完美吻合。
第一个“锁孔”,找到了。
“猛犸”缓缓停在凹陷的边缘。众人走下车辆,站在冰原上,俯视着下方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大结构,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历经无数磨难,他们终于站在了这扇通往真相的大门之前。
接下来,就是找到打开它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