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撤军寻隙与旧物牵念
暮色压下来时，陆承骁的军队已撤出战场三里地，临时扎起的营帐在旷野里连成一片，篝火的光映着士兵们疲惫的脸。他坐在主营帐里，军医正为他处理胸口的伤口，纱布裹得紧实，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疼——那道伤是砚之划的，可他分明能感觉到，当时砚之的手腕顿了一下，剑锋偏了半寸，不然绝不止是皮外伤。
“将军，敌军已经退回临阳城，看架势是要固守待援。”副将走进帐内，递上一份探查报告，“我们要不要趁夜突袭？只要围住城池，不出三日，他们必然断粮。”
陆承骁接过报告，指尖划过“沈砚之”三个字，眼神沉了沉。突袭能拿下临阳城，可他不敢赌——砚之在城里，万一混战中伤了他，或者他为了“报仇”拼死抵抗，后果不堪设想。他摇了摇头：“暂时按兵不动。派人密切监视城池动向，尤其注意沈砚之的行踪，不许任何人擅自行动。”
副将愣了一下，还是应声退下。帐内只剩下陆承骁一人，他从怀里掏出那枚沈砚之遗落在废弃驿站的铜钱，指尖反复摩挲着边缘的纹路——这是他们第一次去镇上赶集时，他用攒了半个月的月钱买的，当时砚之还笑他“小气”，却偷偷把铜钱串起来挂在腰间。如今铜钱还在，人却成了陌路。
与此同时，临阳城里的沈砚之正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陆承骁军营的篝火。胸口莫名发闷，刚才在战场上，他明明有机会一剑刺中陆承骁的要害，可手腕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不由自主地偏了方向。他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掌心的旧疤又开始隐隐作痛——这道疤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每次想到陆承骁，疤都会疼？
“沈将军，首领让您过去一趟，说是要商量下一步的进攻计划。”尖细声音的人走上城楼，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刚才在战场上，您好像对陆承骁手下留情了？”
沈砚之猛地回神，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看错了。我只是想留着他的命，亲手在他面前揭开他的罪行，让他死得明白。”他刻意加重语气，像是在说服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跟着尖细声音的人去见黑衣首领时，路过城里的药铺。药铺门口挂着的草药幌子晃了晃，一股熟悉的药香飘进鼻腔——是之前他生病时，有人给他熬的汤药味道，苦中带着点甘香。他脚步顿了顿，想不起是谁熬的药，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怎么不走了？”尖细声音的人回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怀疑。沈砚之摇了摇头，快步跟上，把那点异样压了下去——他现在是要报仇的人，不能被这些无关的情绪干扰。
黑衣首领正在查看地图，见他进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这里是陆承骁的粮草库，守卫薄弱。明天你带一队人去偷袭，烧了他的粮草，断了他的后路。”
沈砚之看着红点的位置，心里忽然泛起熟悉感——这个地方他好像去过，周围有一片桃林，春天的时候桃花会开得很好看。可他很快摇了摇头，接过首领递来的令牌：“是，我明天一早就出发。”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天已经黑透了。沈砚之坐在桌前，从怀里掏出那枚铜钱——这是他在废弃驿站找到的，一直揣着，却想不起为什么要留着。他把铜钱放在桌上，借着油灯的光反复看，忽然发现铜钱的边缘刻着一个小小的“骁”字——这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让他瞬间想起了一个模糊的画面：有人拿着铜钱，笑着对他说“这是我们的定情物，刻上我的名字，以后你走到哪里，都像我陪着你一样”。
“骁……”他喃喃自语，心里的疼越来越强烈，掌心的旧疤也开始发烫。他不知道这个字是谁刻的，不知道“定情物”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眼眶发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弄丢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异动。沈砚之猛地起身，握住桌上的剑，警惕地看向窗外——是陆承骁的人吗？还是首领派来监视他的？他走到窗边，悄悄掀开一条缝，却看到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却再也睡不着了。坐在桌前，盯着那枚铜钱，脑子里全是混乱的画面——有粉色的樱花，有甜香的糖糕，有温暖的手掌，还有刻着“骁”字的铜钱。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却拼不出完整的轮廓。
天快亮时，沈砚之收起铜钱，起身准备出发。他不知道，陆承骁已经收到了他要去偷袭粮草库的消息，正带着一队人马往粮草库赶——不是为了拦截，而是为了保护他，为了在他遇到危险时，能第一时间冲上去。
朝阳升起时，沈砚之带着队伍出了临阳城，朝着粮草库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不仅是一场战斗，还有更多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正等着被重新拼凑；他更不知道，那个被他当成“仇人”的人，正隔着晨雾，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用生命守护着他，等着他想起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