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信物为劫:清白难辩
主营帐的空气像被冻住的铁,沉得让人喘不过气。陆承骁将那枚银质平安扣按在案上,金属边缘撞得木案发出“咚”的闷响,震得帐内烛火都颤了颤。平安扣内侧刻着的“砚之”二字与生辰,是沈砚之从少年时戴到如今的印记,银面被十年摩挲磨得发亮,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冰,映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萧烬逃营时,行囊夹层里搜出来的。”陆承骁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指尖捏着平安扣转了半圈,露出边缘一道细微的磕碰痕迹,“这个缺口,是你十五岁那年帮我挡箭时,被箭羽蹭出来的,你总说这是‘替你受的伤’,没错吧?”
沈砚之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那道缺口他记得清楚,可这枚平安扣早在半年前河边遇袭时,就随布防图一起被黑衣人抢走了。“是我的,但半年前就丢了!”他往前迈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意,“就是萧烬的人劫走的,当时还有两个巡逻兵能作证,他们看到我和黑衣人缠斗!”
“巡逻兵?”陆承骁抬眼看向他,目光里的冷意像针,“你说的是张伍和李七?上个月守卫西营门时,两人都死在敌军箭下了。”
一句话,堵得沈砚之哑口无言。他怎么忘了,那两个唯一的目击者,早就不在了。
不等他缓过神,陆承骁又从案下取出一卷布帛,展开时,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张临摹的布防图,线条走势和他半年前绘制的几乎一模一样,右下角还留着他习惯性画的小太阳标记。“这是从萧烬的密室里搜出来的,”陆承骁的声音压得更低,“画纸上的墨,是咱们军营特供的松烟墨,只有你和文书房的人能领用。文书房的人说,上个月你领走的墨,比往常多了三倍,你用在哪了?”
“我没有临摹布防图!”沈砚之的声音发颤,“上个月多领墨,是因为要整理前三季度的军报,有几卷旧报字迹模糊,需要重新誊抄!”
“可文书房的登记册上,没有你誊抄旧报的记录。”陆承骁让人递来登记册,指尖点在空白处,“你说的那几卷旧报,也在三天前的帐内失火里烧得一干二净——连灰烬都没剩下,正好烧得只剩你领墨的记录,不觉得太巧了吗?”
帐内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溅出一点火星,落在沈砚之的衣摆上,他却浑然未觉。他想起三天前的失火,明明是帐外的灯笼被风吹倒引燃了帐帘,怎么会偏偏烧掉那几卷旧报?可他没有证据证明那是意外,更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真的誊抄过旧报——当时帮他整理军报的亲兵,前两日刚被调去了边境驿站,远水救不了近火。
更让他绝望的是,陆承骁又让人端来一碗水,将那枚平安扣浸在水里,片刻后,水面浮起一层淡淡的金色油光。“这是西域的龙涎熏香,只有萧烬会用这种香料。”陆承骁拿起平安扣,水珠顺着银面往下滴,“你说扣子半年前就丢了,为何现在还沾着他的熏香?总不能是黑衣人把扣子抢走后,还特意帮萧烬熏了半年香吧?”
沈砚之张了张嘴,想说出“可能是萧烬拿到扣子后,一直带在身边熏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连黑衣人的存在都证明不了,又怎么证明这熏香是后来沾染的?他想找母亲新寄来的铜扣,那枚能证明他“三天前摸的不是银扣”的铜扣,却发现昨夜整理衣物时,不知被谁翻乱了行囊,那枚铜扣竟不翼而飞。
所有能自证的线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抹去,只留下一堆指向他的“证据”。沈砚之看着案上的平安扣、布防图和登记册,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疼——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缠住,越挣扎,陷得越深,连一句辩解,都显得苍白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