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归讯传暖：风里捎来故人知
暮色刚漫过营寨的玄色旗帜，把旗面上的金线纹路染成暗哑的暖色，就见远处尘烟滚滚，一个斥候骑着快马冲破暮色，直奔营门而来。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响急促又响亮，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扬起的尘土还没来得及落地，他便猛地勒住缰绳，马身人立而起的瞬间，他扯着嗓子对着营中高声喊道：“边境大捷！陆将军已击溃北狄来犯敌军，三日后便率军回营！”
这话像阵裹着暖意的风，瞬间吹遍了整个军营的角角落落。原本坐在女眷营石阶上缝补的妇人们齐刷刷停下了针线，手里的顶针还悬在半空，就互相递着眼色，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校场边整理兵器的亲兵们扔下手里的抹布，纷纷伸手击掌，连甲叶碰撞的脆响都透着雀跃；连伙房里弯腰添柴的伙夫都直起身子，探出头往营门方向望，满是炭灰的脸上笑出了褶子。
沈砚之正坐在伙房的小板凳上，帮李嫂剥竹篮里的青豆。他指尖捏着颗圆润的豆子，刚要把豆荚掰开，就听见了那声高喊，手里的豆子“嗒”地一声落在竹篮里，滚进一堆青豆中不见了踪影。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耳廓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发烫，直到李嫂用沾着面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满是笑意：“听见没？沈公子！将军要回来了！你这几十天日夜牵挂的，总算没白费！”
他这才如梦初醒，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连指尖都有些发颤——从陆承骁领兵离开的那天起，他每天坐在槐树下盼消息，听斥候带回的只言片语都能安心许久，如今终于等到了他平安归来的准信，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又软又暖。正想跟着伙房外的人群出去看看，却见几个平日里常和他说话的亲兵掀着布帘走进来，为首的亲兵手里还提着个竹篓，里面装着两条鲜活的河鱼，鱼鳞在灶火的光线下闪着银亮的光：“沈公子！听说将军要回来了？咱们今晚炖鱼汤，给你也留一大碗！之前你教我家小子写‘平安’二字，那孩子现在天天揣着纸到处显摆，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另一个扛着弓箭的亲兵也跟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是啊沈公子，上次我娘从家乡寄来的枣泥糕，我特意留了大半盒，就想着等将军回来，咱们一起在槐树下分着吃。你别总待在伙房帮忙了，等会儿跟我们去校场看看，最近新做了些桦木箭靶，上面还画了靶子心，咱们边看他们练箭，边聊聊将军回来要做些啥！”
沈砚之看着眼前热络的众人，心里暖得发涨，连眼眶都有些发热。他想起陆承骁刚走时，自己还悄悄担心过在营中孤单，怕没人说话、没人照应，可这几十天里，他帮李嫂拾掇菜蔬、揉面蒸馒头，听妇人们讲家里孩子的趣事，教亲兵的孩子认字、画桂花，甚至在亲兵们练箭累了时，帮着递水、擦汗——那些曾经横在心里的生分和隔阂，早就在这些细碎又温暖的相处里慢慢消融，如今听到陆承骁要回来的消息，连旁人都记着把这份喜悦分他一份，想着让他也跟着开心。
李嫂把他剥好的青豆倒进旁边的陶盆里，又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柴，火光“噼啪”一声跳起来，映得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看，这阵子你跟营里人处得多好，连亲兵都想着给你留鱼汤、分点心。等将军回来，见你在营里过得踏实，不用他操心，也能放心。快别愣着了，跟他们去校场转转，我这儿先把鱼汤炖上，等会儿香味飘出去，再喊你回来喝。”
沈砚之点了点头，跟着亲兵们掀开布帘走出伙房。暮色渐渐变浓，营里的灯笼被一个个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纸罩洒出来，映着路上行人的笑脸，连风里都带着股期待的暖意，不再像之前那样凉。他望着边境的方向，心里一遍遍想着：还有三天，就能见到陆承骁了。到时候，要把这阵子帮李嫂做饭的事、教孩子们画画的事，把和大家慢慢处好关系的欢喜，都一字一句慢慢讲给他听，还要告诉他，营里的人都在盼着他回来，盼着一起喝碗热汤，盼着听他讲战场上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