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执枪请战:秋营帐前表心志
晨光透过帐帘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像一道银色的绸带。沈砚之握着那杆熟悉的老桦木木枪站在帐内,指尖反复摩挲着枪杆上深浅不一的细痕——那是昨日校场练枪时,不小心蹭到石阶留下的印记,粗糙的触感却让他格外安心。昨夜跟陆承骁说完恢复记忆的事,他几乎一夜没睡,脑海里反复闪过校场亲兵操练时凌厉的枪影,还有记忆里武师蹲在他身边,拍着他肩膀说“腕力稳,是块练枪的料”的模样,一个念头像春日的嫩芽,在心里越长越清晰:他想跟着陆承骁,一起守着这片边境,不再只做那个在营里等待的人。
陆承骁刚用温水洗漱完,擦着湿发走出内帐,就见沈砚之握着木枪转过身,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晨光,却又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紧张,连握着枪杆的手都微微绷紧。“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沈砚之往前迈了一步,木枪在手中轻轻顿了顿,枪尖稳稳对着地面,声音比平时更郑重,“我想加入队伍,跟你一起打仗,一起守边境。”
这话让陆承骁手里的布巾顿了顿,他看着沈砚之紧握枪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没有半分退缩的模样,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带着几分顾虑:“战场不是校场,刀枪无眼,不是练几套招式就能应付的。你在营里安安稳稳的,我才能放心……”
“我知道战场危险,也知道会有生死关头。”沈砚之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话,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但我不是只会待在营里吃桂花糕、写家事的人。你走后我常去校场练枪,王老兵说我腕力还在,底子没丢;我记起来了,小时候武师教我的‘劈、刺、扎、挑’招式,我都没忘,夜里躺在床上还会在心里过一遍——我能护着自己,也能帮着弟兄们递枪、守后阵,不是累赘。”
他说着,手腕轻轻一翻,木枪在手中划出一道利落的银弧,带起轻微的风声,枪尖稳稳停在半空,正是当年武师教的“定军式”起手招。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卡顿,手臂绷得笔直,力道沉稳,完全不像久疏战阵的文弱书生。“你看,我没骗你,我真的能行。”沈砚之慢慢收了枪,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承骁,眼底满是期待与坚定,“之前你领兵守边境,我在营里等消息,每一次听到斥候带回‘战事胶着’的战报,都怕你出事,怕再也见不到你。现在我记起了过去,记起了爹娘教我的‘有担当’,也想护着你护着的这片土地,护着营里的弟兄,不想再只做那个在后面等消息、提心吊胆的人。”
陆承骁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像燃着小小的火苗,心里又惊又软。他走近两步,伸手轻轻握住沈砚之的手腕,能感觉到他掌心因为紧张渗出的薄汗,却更能感觉到那份藏在紧张下的决心——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想好了要并肩作战。“我知道你能练枪,也知道你不怕苦,更知道你不是会退缩的性子。”陆承骁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打仗不是逞能,你要面对的是真刀真枪的敌人,是可能随时从背后袭来的冷箭,是断粮、冻伤的险境——我怕……我怕护不住你。”
“我不怕这些,也不用你时时刻刻护着我。”沈砚之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指尖反握住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很坚定,“我知道你怕我受伤,怕我出事,可我更怕的是,下次你再上战场,我还是只能在营里煮着桂花糖粥等你,连跟你并肩站在同一阵地上的机会都没有。陆承骁,我记起了我的家,记起了爹娘的模样,现在我也想守住我们的‘家’——这营寨,这边境,还有你,这件事,我想跟你一起做,不想只让你一个人扛。”
帐外传来亲兵操练时整齐的喊杀声,风裹着秋阳的暖意吹进来,拂过两人交握的手,带着点干燥的温度。陆承骁看着沈砚之眼底的光,那是藏不住的决心,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沈砚之的锋芒——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旁人打量而紧张、会因为换衣服而不安的人,而是有了自己的目标与担当。他沉默了片刻,慢慢松开手,转身走到墙边,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短剑——那剑身长约两尺,剑身轻薄,剑柄上还缠着他出征前特意编的青绳,是他早就为沈砚之准备的,怕他在营里遇到危险时能用得上。
“这把剑轻便,劈砍、防身都合适,先带着练手。”陆承骁把短剑递到沈砚之面前,声音里多了几分妥协,却也藏着挥之不去的担忧,“从今天起,你跟着王老兵练招式、学阵型,每天三个时辰,早上练枪术,下午学基本的防守阵型,不许偷懒,也不许逞强——要是觉得累了、伤了,一定要说,别硬扛。”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没被我逼得节节败退,我再带你去见统领,正式谈加入队伍的事。”
沈砚之接过短剑,剑柄的温度透过青绳传过来,暖得他指尖发颤,连眼眶都微微发热。他用力点头,嘴角忍不住扬起来,眼里却泛起水光,声音带着点激动的沙哑:“好!我肯定好好练,尽快跟上进度,不会让你失望的!王老兵的要求再严,我也能扛住!”
陆承骁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垂:“先别急着高兴,王老兵的训练比你想的苦——他教新兵时,光扎马步就要练一个时辰,练枪术时稍有偏差,还会用木杆敲手心,你要是撑不住,记得跟我说,别硬撑着不说,回头偷偷揉手。”
“我撑得住!”沈砚之握紧短剑,转身就想往外走,要去校场找王老兵报道,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陆承骁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背影,忽然开口喊住他:“沈砚之。”
沈砚之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连握着剑柄的手都停住了。
“不管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陆承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满是郑重,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我带你上战场,是想跟你并肩作战,一起守着边境,不是让你替我冒险,更不是让你把自己置于险境。记住,只有你平安,我们一起去看桂花树的约定,才有意义。”
阳光透过帐帘落在沈砚之脸上,暖得他心里发涨,那些因为激动而泛起的水汽,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用力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沉甸甸的承诺:“我知道!我一定保护好自己,我们一起平安回来,一起去我老家的院子里,看那棵满是桂花的树,一起吃我娘方子做的桂花糕!”
说完,他握紧短剑,把木枪靠在帐门边,快步走出营帐,朝着校场的方向走去——秋阳下,他的身影比平时更挺拔,脊背挺得笔直,握着剑柄的手稳而有力,像是握住了属于自己的、崭新的未来。而帐内的陆承骁,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眼底却藏不住的温柔与骄傲——他知道,沈砚之从来都不是需要被护在身后的菟丝花,而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松柏,现在,他终于有机会,陪他一起,走向更远、更辽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