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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的神魂在廊下静静伫立,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他知道,只要自己还在,无论堂内的僧人是敌是友,至少能在第一时间护住贾敏与黛玉。

而那位玄心和尚,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份无声的对峙,只是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再未将目光投向阴影处。

堂内的烛火渐渐淡了,晨光从窗棂渗进来,给紫檀木桌椅镀上一层暖白。

玄心和尚与林如海聊得渐入佳境,从盐务利弊谈到江南佛刹,气氛倒比先前松弛了许多。

忽然,玄心和尚的目光转向侍立在侧的贾敏,又扫过她身边的黛玉,眉头微蹙,似在凝神细察。

林如海先是讶异,随即心头窜起一丝恼怒——这人虽有救命之恩,却如此放肆打量内眷,未免太过无礼。

他刚要开口,却见玄心和尚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与姑娘,怕是中毒未解啊。”

这话一出,堂内瞬间静了。

林如海脸色骤变,猛地看向贾敏母女:“大师何出此言?府里太医诊过,只说是体虚……”

贾敏与黛玉却对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欣喜。

她们常年被汤药缠身,身子骨一日弱过一日,若真是中毒,反倒有了对症的可能。

“大师,您是说……我们的病,是毒?”贾敏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有紧张,也有期待。

玄心和尚点了点头,语气凝重:“此毒甚为阴邪,不显于脉相,只慢慢耗损元气,看似体虚,实则是毒气侵骨。若不除根,怕是……”

他没说下去,却已足够让人惊心。

林如海的恼怒瞬间被惊忧取代,他盯着玄心和尚:“大师可有法子?”

玄心和尚从怀中摸出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粒鸽卵大的丹药,通体莹白,隐隐有光晕流转。

“这是贫僧云游时偶得的‘清灵丹’,或能解此毒。”

贾敏连忙上前一步:“大师,这药……”

“但贫僧不敢打包票。”玄心和尚打断她,将丹药托在掌心,“此毒诡异,与寻常毒物不同,清灵丹能解百毒,却未必能克它。说能解,是因丹药有净化之力;说不能解,是怕这毒已与二位气血相融,强行驱毒,反伤根本。”

林如海的心沉了下去,他最忌这种“两可”之言,尤其是关乎妻女性命。

“大师的意思是……”

“试与不试,全在二位。”玄心和尚将玉瓶递向贾敏,目光平静,“若试,或许能药到毒解,也或许……会让体虚之症加重。”

贾敏望着那两粒丹药,指尖微微颤抖。

她看向黛玉苍白的小脸,又摸了摸自己常年冰凉的手腕,咬了咬牙:“我试!”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为自己,更为女儿搏一把。

黛玉也跟着点头:“我也试。”

“不可!”林如海厉声阻止,“太医尚未诊断,怎可贸然服药?”

他看向玄心和尚,眼神里的警惕重燃,“大师既知是毒,为何拿不定解药?”

玄心和尚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林大人若信不过,贫僧也不强求。只是这毒潜伏愈久,愈难根除,夫人与姑娘的身子,怕是经不起拖延了。”

堂内再次陷入僵局。

晨光越发明亮,照在那两粒丹药上,泛着诱人的光泽,却也像裹着一层未知的凶险。

隐在阴影里的贾政,神识紧紧锁着那丹药。

他能感觉到丹药里的纯净灵气,确有净化之效,可其中似乎还藏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滞涩之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过,却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只是这毒本就难测,百医难治,好不容易有人说能治,若不一试,如何甘心?

只是贾政从心底觉得有些不妥。

“不对劲。”贾政的神魂微微波动。

而堂内的贾敏,已经伸手。

“敏儿,不可!”

林如海一把拉住贾敏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急怒,“这药来历不明,万一……”

他话没说完,却死死盯着那玉瓶,眼底满是后怕,“如今太医虽不能根治,却已稳住了毒性,总能寻到解药的!何必冒这险?”

贾敏却缓缓摇头,挣开他的手,指尖紧紧攥着玉瓶,指节泛白。

她看向黛玉,女儿的小脸在晨光里透着病气,咳嗽声虽轻,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老爷,咱们寻了多少郎中?试了多少方子?”她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再拖下去,我怕……我怕等不到解药。大师是救命恩人,他不会害我们的。”

“可他自己也说,未必能解!”林如海急得额头冒汗,“万一加重了怎么办?你让我……”

“为了黛玉,我想试试。”贾敏打断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甘心就这么耗着,看着她一日比一日弱……”

黛玉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道:“母亲,要不……听父亲的?”

“傻孩子。”贾敏摸了摸她的头,泪终于落了下来,“娘想看着你好好的,像别家姑娘一样,能跑能跳……”

贾政神魂骤然绷紧。

“如何示警?”贾政暗自焦急。

说丹药有毒?

可他拿不出证据,反倒会暴露自己的神魂形态。

说这和尚有问题?

可对方刚救了林府,贾敏正对他深信不疑,此刻出言,只会被当成疑神疑鬼。

他看着贾敏将玉瓶凑到眼前,似乎已下定决心,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贾敏的心思他懂,为人母者,为了孩子,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愿意赌上一切。

这种执念,外人很难动摇。

“大师,这药……该怎么服?”贾敏抬头问玄心和尚,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玄心和尚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林如海铁青的脸,又掠过廊下的阴影,仿佛在对贾政说一般:“温水送服即可。若半个时辰内暂无不适,便是对症了。”

林如海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却终究没能再说一个“不”字。

他知道贾敏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贾敏颤抖着倒出一粒丹药,黛玉哭着求母亲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