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半宿，清晨倒放了晴。碎玉轩的窗棂上凝着薄霜，被朝阳一照，化成细细的水珠往下淌，顺着木缝溜进屋里，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春红蹲在暖炉边，正用根浸了蜜水的棉线逗金蝉蛊。这小东西自从昨天咬了红线挨了训，今天倒学乖了，围着棉线转得欢，却只敢用触角轻轻碰，不敢再下嘴，金闪闪的壳子在暖炉光里亮得晃眼，活像个怕挨揍又馋嘴的小娃娃。
“你倒精明，知道蜜水甜，又怕我拧你触角？” 春红戳了戳蛊虫的背，“祭祀那天可得机灵点，见了黑雾傀儡别光顾着躲，好歹吐口金汁帮衬帮衬 —— 不然我真把你锁锦盒里，让你闻着糖葫芦味儿却吃不着，急死你！”
苏念刚把五块玉佩摆进铺了青绒的木盒，闻言忍不住笑：“它才拇指大，你指望它打赢傀儡？真遇上事，怕是你得把它揣怀里护着。”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李德全的声音，带着点小跑后的气喘：“苏姑娘，李监正来了，还带了钦天监的人搬龙脉石，说要去祭坛布阵，让您去瞧瞧呢！”
春红 “腾” 地站起来，把棉线往腰间一缠，顺手把金蝉蛊塞回锦囊：“可算来了！我还以为钦天监的人都躲在屋里烤火，把祭祀的事忘了呢！”
三人刚走到外间，就见李监正捧着个朱红漆盒站在廊下，身后跟着几个穿青色官服的钦天监官员，个个脸上沾着灰，袖口还沾着雪水，显见得是刚从库房出来。
“姑娘可算出来了。” 李监正把漆盒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张黄符，一张绣着血色纹路，一张嵌着块淡蓝色的晶石，“这张是血脉符，能暂时催旺您的守念人血脉，对付黑雾核心时能用；这张是寒力增幅石，嵌在四爷的腰带里，能帮他减轻用【寒渊龙影】的代价 —— 可别让他再像上次那样，用回寒力就冷得跟块冰似的。”
春红凑过去看，指着增幅石好奇：“李公公，这石头能让四爷不那么冷？那是不是以后四爷抱姑娘的时候，就不会冻得姑娘打哆嗦了？”
这话一出，连李德全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李监正老脸一红，赶紧合上盒盖：“春红姑娘这话…… 倒也没说错，总归是能护住他的心神，不让寒力蚀了共情心。”
苏念接过漆盒，指尖碰了碰血脉符上的纹路，能感觉到淡淡的暖意：“多谢李监正费心了。钦天监布龙脉阵，要不要我去祭坛那边看看？”
“正该如此。” 李监正引着众人往宫门走，“这次用的龙脉石，都是您之前从南疆、皇陵找回来的，得按九宫格摆，还得您用血脉激活才行 —— 钦天监的小吏们忙了一早上，连口热粥都没顾上喝，刚才还有人跟我抱怨，说这石头沉得能压垮驴。”
刚走到通往祭坛的路上，就见十几个钦天监的小吏抬着青黑色的龙脉石往这边走，石头上还沾着泥土，几个年轻小吏累得直哼哧，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忍不住嘀咕：“这石头比我家的磨盘还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钦天监的俸禄，在家种庄稼多好，还能喝口热汤。”
春红听见了，故意大声道：“这位小哥可别这么说，等祭祀赢了，陛下说不定赏你两石米，比种庄稼划算多了！要是黑雾赢了，别说热汤，连庄稼地都得被黑雾吞了！”
那小吏愣了愣，抬头见是苏念，赶紧躬身行礼：“小人知错了，这就去搬石头，绝不再抱怨！”
众人都笑了，连一直没说话的胤宸都勾了勾唇角。苏念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也暖了些 —— 之前总觉得祭祀是自己和皇子们的事，如今才发现，这天启的平安，是多少人在背后忙活出来的。
正看着，就见若兰提着个蓝布包袱从远处走来，裙摆上还沾着点雪，显然是刚从苏府过来。
“妹妹！” 若兰快步上前，把包袱递过来，“我连夜给你绣了个荷包，里面缝了守念人图腾，还求道长开过光，说是能保平安。”
苏念打开包袱，里面是个月白色的荷包，针脚细密，上面绣着守念人的图腾 —— 只是图腾的纹路稍微歪了点，像是熬夜绣时没看清。
春红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若兰姑娘，您这图腾的角怎么歪了？莫不是熬夜绣的时候，眼皮打架看差了？”
若兰脸一红，赶紧把荷包往苏念手里塞：“本来想绣得周正些，可昨晚绣到半夜，烛火太暗，就绣歪了点…… 你别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 苏念把荷包系在腰间，指尖碰着柔软的布料，“姐姐的心意，比什么都贵重。”
胤宸看着荷包，也道：“绣得很好，比宫里绣坊做的还用心。”
若兰这才松了口气，又从包袱里拿出个布包：“这里面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伤药和干粮，有止血的金疮药，还有我娘以前做的芝麻糕，饿了能垫垫肚子 —— 春红，这里面还有你爱吃的糖葫芦，用糖霜裹了，不怕化。”
春红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谢谢若兰姑娘！我还以为您只记着姑娘，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忘？” 若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祭祀那天危险，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妹妹，别总想着帮别人，也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苏念点头，心里暖暖的 —— 从穿越到天启，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如今却有这么多人记挂着她，想着护着她，倒让她觉得，这场祭祀，就算再凶险，也不是她一个人在扛。
眼看日头升得高了，李监正又催着去祭坛布阵，苏念把血脉符和增幅石交给胤宸，叮嘱道：“你别总硬撑，要是寒力蚀心，就赶紧用增幅石，别等我发现了又要担心。”
胤宸接过，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难得带了点温度：“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春红抱着干粮包，跟在后面嚷嚷：“姑娘放心，我会盯着四爷的！要是他敢不用增幅石，我就把他的冰刃藏起来，让他没法用寒力！”
众人说说笑笑往祭坛走，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积雪上，亮得晃眼。离祭祀只剩三天，虽然前路凶险，可看着身边这些人，苏念心里却多了些底气 —— 有他们在，这场硬仗，总能打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