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的手指还贴在那道细弱的光线上，指尖微微发麻。吞天葫躺在她掌心，表面温热，跳动的频率越来越稳，像一颗藏在陶土里的活物心脏。她没动，也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震，这刚刚成形的封印就会崩开一丝缝隙。
她记得自己跪下来了。记得黑渊最后那句嘶吼，记得光门闭合时那根如缝线般的微光。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撑住没倒下的。现在全身经脉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穿透过，稍微一动，肋骨下方就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她只能靠着膝盖和左手撑地，右手维持着触碰光线的姿势，不敢收回。
“别松。”凌云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很轻，但清晰，“它还在自我修复，你这一碰，是在确认锚点。”
李冰咬牙，指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光线轻轻颤了一下，随即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爬了一小段，在皮肤上留下一道凉意。不是能量冲击，也不是反噬，而是一种回应——微弱，但确实存在。
她慢慢把气沉进丹田。散乱的灵脉能量像被风吹乱的丝线，刚聚拢一点，又从指缝里溜走。她试着用吞天葫引导，可葫芦只是闷闷地跳，不肯主动释放平衡之力。直到她把意识沉进识海，才察觉到凌云正以残存的意念在帮她梳理那些乱流。
“先收三成。”凌云说，“别贪多。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控脉？”
李冰没说话，只是缓缓闭眼。她把左手也抬起来，双掌相对，虚抱在胸前，像捧着一团看不见的火。慢慢地，西南方向的地脉传来一丝微弱的震感，接着是东北、西北……七处节点逐一有了回应，虽不强劲，但节奏已经开始回归。
她睁开眼，吞天葫终于亮了一下，一圈淡金色的能量从葫芦口溢出，顺着她的手臂流进经络。刺痛减轻了些。
她撑着地面，一点点把身体抬起来，膝盖还在抖，但总算站住了。
“封印能维持。”她说，声音沙哑，“但太脆，一阵强风就能吹裂。”
“目前够了。”凌云答，“它不需要永久封闭，只需要争取时间。”
李冰点点头，转身走向最近的灵脉节点石台。那里还残留着元素晶核嵌入时的灼痕，地槽边缘焦黑。她把手按上去，试图感知内部流动。可刚一接触，识海深处突然响起一阵低语。
不是幻觉。
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带着某种韵律，像吟唱，又像咒文。她猛地抽手，眉心一刺，眼前闪过几道扭曲的符文光影。
“听到了？”凌云问。
“什么？”
“魔法界的召唤。自然议会的高阶法师在用元素共鸣试探我们。他们想知道封印是不是真的重启了，平衡之力是否还在。”
李冰皱眉：“我能听懂？”
“不能。但吞天葫能。它吸收过叶语留下的能量波动，现在对方用相似频率传讯，葫芦自动产生了共振。你在识海里听到的，是它转化后的信号。”
李冰深吸一口气，重新盘膝坐下。她把吞天葫放在腿上，双手覆住，尝试让自己的呼吸与那心跳同步。识海再次安静下来，低语声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
“……封印已启，平衡可续，愿共御混沌……”
她记住了这句话。
“他们想合作？”
“至少是试探性接触。”凌云说，“但现在不是回应的时候。你身体还没恢复，贸然建立连接，容易被反向追踪。先练基础。”
“练什么？”
“光系魔法。最简单的凝聚术。既然他们用光元素传讯，你就用光回应。哪怕只亮一下，也是信号。”
李冰点头。她抬起右手，指尖朝上，试着调动灵脉能量。可刚引出一丝，那股紊乱的节奏就让她手腕一抖，能量溃散。第二次，她改用吞天葫辅助，让葫芦释放微量平衡之力托底。这一次，指尖泛起一点微弱的白光，像萤火虫刚亮的肚子。
可只持续了两秒，便“啪”地熄灭。眉心剧痛，她差点栽倒。
“别急。”凌云说，“你不是魔法师，没有魔力回路。你是靠灵脉供能，再由吞天葫转化成魔法元素结构。每一步都要稳。”
她喘了口气，第三次尝试。这一次，她在脑海中默想那道低语中的韵律，同时让吞天葫的能量缓缓注入指尖。凌云在她意识里画出一道极简的符文轨迹——一个闭环的圆，中间一点。
“跟着这个走。”
她以意念临摹，灵脉能量顺着符文路径流转。吞天葫忽然一震，自动释放一股温和的能量，包裹住那团即将溃散的光。这一次，光团没灭。
它很小，只有指甲盖大，摇晃得厉害，像风里的烛火。但它亮着。
李冰笑了下，笑完才发现自己眼角有泪。
“成了。”她说。
“第一步。”凌云提醒，“接下来要让它稳定，持续十秒以上，才算真正打通路径。”
她正要再试，远处传来脚步声。
沈毅走了过来，军靴踩在碎石上，声音很重。他手里拿着一块战术平板，眉头紧锁。
“刚收到边境雷达异常。”他站在五米外停下，没靠近封印光门，“西北三百公里，王家残余势力集结了至少三十人，行踪隐蔽，但热源信号明确。更麻烦的是——”他抬头看了李冰一眼，“他们的位置，正在和境外空间波动产生共振。”
李冰指尖的光团瞬间熄灭。
“境外？哪个方向？”
“西线，靠近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监测到三次短频能量脉冲，波形和上次叶语来的接引仪式相似，但带有混沌扰动特征。不像自然议会，倒像是……西方异能组织在尝试定位我们。”
凌云立刻道：“这是调虎离山。他们知道封印刚成，我们虚弱。一边派人骚扰边境，一边等外援突破防线。”
沈毅点头：“我已经下令龙组二队进入一级戒备，但需要你这边确认灵脉状态。如果他们真打算强行打通跨界通道，我们必须提前加固七大节点。”
李冰低头看着吞天葫。葫芦还在跳，但节奏比刚才慢了些，像是耗尽了力气。
“现在加固，会引发能量反冲。”她说，“节点承受不了连续高强度输出。刚才那一战，已经把灵脉推到极限。”
“那就被动监控。”沈毅说，“只要他们敢动手，我们就第一时间察觉。”
“不行。”凌云否决，“被动监控来不及。必须有人驻守每个节点，随时准备应急导流。否则一旦通道撕开，混沌能量倒灌，封印会直接崩解。”
李冰闭眼，片刻后睁开。
“我来控中枢。”她说，“你让各节点留守人员接入灵脉共鸣网，我把吞天葫设为中继点，实时调配能量。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切断局部连接，防止连锁崩溃。”
沈毅盯着她：“你能撑住？”
她没回答，只是把吞天葫举到面前，轻轻敲了下葫芦身。咚的一声，像敲在木鼓上。那颗“心跳”又加快了，一圈金光从底部升起，缓缓绕行一周。
“它还能打一次。”她说，“只要别逼它吐血。”
沈毅沉默两秒，点头：“好。我马上安排。另外——”他顿了顿，“自然议会那边，你还打算回应吗？”
李冰看向那道细弱的光线，又摸了摸眉心。
“等我先把家门口守住。”她说，“等哪天他们真来了，我再亮灯。”
沈毅转身离开，步伐比来时更快。
李冰重新坐下，把吞天葫放在膝上。她闭眼，开始梳理七处节点的连接状态。识海里，那句低语又响了起来，断断续续，执拗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她没再尝试凝聚光团，而是让吞天葫自主运行，维持最低限度的能量循环。
远处，西北风卷起沙尘，拍打在废弃的矿道口。矿道深处，一道金属反光一闪而过，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