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我站在文华殿的御案前,手中握着青鳞线送来的最后一份密报。
赵铁衣已经动身前往偏殿,说是奉旨领赏。
绿芜站在我身后,低声说:“他穿了朝服,带了佩剑。”
我没有抬头,只将密报折好,放入袖中。
“让他进去。”
暗卫统领已在偏殿外布下八名死士,全部换上宫门守卫的装束,手持制式长刀。他们不会动手,除非赵铁衣反抗。真正的抓捕由殿内两名伪装成内侍的暗卫执行。酒壶里的酒是普通的桂花酿,无毒,但饮下后会让人四肢发麻,那是我在御膳房特批的药引。
我转身走向侧廊。
不能亲自出现在偏殿,那样太像定局。我要让他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召见,一次为明日校场聚会的例行赏赐。
我去了禁军右卫指挥使周怀安的住处。
他正在灯下擦拭佩刀,见我进来,立刻跪地行礼。
“陛下?”
“起来。”我把一份密令交给他,“你现在就去北衙左卫营门,持此令接管巡查权。就说朕担心换防疏漏,特派你核查三营防务。”
他接过密令,看了一眼印玺,脸色变了。
“是赵将军?”
“不只是他。”我说,“北衙左卫、西营骑营、南屯辎重营,都有人被策反。你要在半个时辰内进驻三营,宣读圣谕,安抚将士,把周承志、李元朗、陈昭三人调离岗位,软禁至天明。”
“若有人问起赵将军?”
“就说他因私藏军图已被审查,一切等朝廷定夺。”
周怀安低头应是。
“记住。”我盯着他,“不许流血。若有士兵骚动,你就说——‘背叛陛下的人,不配穿这身铠甲’。”
他抱拳退出。
我回到文华殿时,绿芜正等着。
“赵铁衣进了偏殿,饮了酒,现在坐在案前。”
“传话下去,半个时辰后开席。”
这是拖延。真正的行动在三营。只要周怀安顺利接管,赵铁衣就算想逃也无路可走。
我坐回御案前,提笔写下第二道密令:查封金家布庄后院,搜查所有往来账册副本;封锁赵府别院,收缴那十万两白银的出入凭证。
绿芜接过密令,转身要走。
“等等。”我说,“赵铁山那边,派两名内侍送夜点,顺便清点他屋里的信件。不要惊动他,也不要让他出门。”
她点头退下。
殿内只剩我一人。
烛火跳了一下。
我盯着沙盘上的三营位置。北衙左卫已插上一面小红旗,那是周怀安的标记。西营骑营和南屯辎重营还未有信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三刻钟后,绿芜快步回来。
“周怀安已控制北衙左卫,周承志被带走时没有反抗。西营和南屯也已宣读圣谕,李元朗和陈昭被调往校场临时值房,由亲兵看守。”
我松了一口气。
“偏殿呢?”
“赵铁衣还在等,说想见您一面。”
“不见。”
我起身,走向天牢。
路上,暗卫统领赶来汇合。
“赵铁衣喝完酒后试图拔剑,被内侍按住。现在已被押送天牢,未受伤。”
“其他人呢?”
“金家布庄后院搜出三本账册副本,记录了药材转运路线和接头人姓名。赵府别院银库已封,银两原封不动。”
“很好。”
我走进天牢最深处的审讯室。
赵铁衣坐在铁椅上,双手被锁链固定,脸色发白,但眼神仍硬。
“陛下。”他开口,“臣不知犯了何罪。”
我没有坐下,只从袖中取出录音蛊的玉瓶,轻轻一掐。
他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若边境溃败,京营可顺势请陛下退位。”
他脸色变了。
“这是假的。”
“不止这一条。”我把户部查到的转账记录甩在他面前,“岭南赵氏私库拨款十万两,经三道商户转手,流入你名下别院。永安侯与镇国公无诏入京,夜访赵府。这些,也是假的?”
他咬紧牙关。
“你弟弟赵铁山现在被软禁在府中,三营将士已知你意图谋逆。你以为他们会为你造反?”我走近一步,“他们只等我一声令下,就会把你拖出去斩首示众。”
他猛地抬头。
“不可能!他们都是我带过的兵!”
“可你是叛臣。”我说,“而我是他们的皇帝。”
他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低下头。
“是永安侯先找的我。他说先帝本该传位给赵氏嫡支,你是女子,不该坐这龙椅。他们准备了诏书,要立一个新君。只要前线溃败,京营哗变,宗室就能以平乱之名接管朝政……”
我听着,一言不发。
他说完了,抬头看我。
“你要杀我吗?”
“现在还不急。”
我转身离开审讯室。
绿芜在门外等我。
“拟旨。”我说,“赵铁衣勾结宗室,私通敌国,图谋兵变,废除皇夫身份,贬为庶人,关押天牢,待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审理。”
“是。”
“另外,把他的供词密封,送交刑部立案。加一句——此案涉及宗室重臣,务必彻查到底,凡有牵连者,不论爵位高低,一律候审。”
绿芜停顿了一下。
“您是要……”
“这不是结束。”我说,“这是开始。”
她不再多问,低头记下。
我回到文华殿,站在沙盘前。
三营的位置都插上了红旗。
赵铁衣的棋子已经被拔掉。
但我知道,永安侯和镇国公背后,还有更多人等着浮出水面。
我拿起笔,开始写新的部署令。
第一,加强京城八门巡防,所有进出人员必须登记籍贯与事由;第二,调禁军右卫接管宫城外围,替换赵铁山手下亲信;第三,命史官即日起记录《宗室异动录》,每日呈报。
绿芜在一旁研墨。
“前线有消息吗?”我问。
“萧绝昨夜夺回雁口城,今日正向敌军主营推进。粮道已通,将士士气高涨。”
我点点头。
不能让他知道京城出了事。
这场兵谏,必须由我亲手了结。
我写完最后一行字,放下笔。
“传周怀安。”
“是。”
我看着沙盘,手指落在京城西南角的废弃校场。
明天午时,校场开门。
赵铁衣不会去了。
但会有别人去。
那些以为还能藏在暗处的人。
绿芜忽然抬头。
“陛下,西线备用仓附近……又发现了新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