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但那平静之下,是风雨欲来的铅云压城。

他眼中没有了酒宴上被强压的震怒,此刻只剩下深不可测的阴鸷和一片化不开的沉郁冰寒。

他踱步入内,身形略显沉重,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而冰冷地落在书案后那片浓重的阴影里。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允执不知何时悄然点亮的烛光中,缓缓踱步到书案前两步开外站定。

室内只剩下烛心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他沉稳却带刺的呼吸。

“成都。”宇文化及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冰面下的激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和毫不掩饰的质问——

“成龙的伤势,府医看过了。骨头没断,脏腑也没震伤,但十天半月怕是下不了床。”

他顿了顿,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钩子,透过摇曳的烛光,试图刺穿书案后那片阴影的屏障,捕捉儿子脸上的任何一丝波动。

他的语气更沉,更冷,直指核心:“他的狂悖粗鲁,是该教训。但比起他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混账,为父更想知道——你今晚在晋王府,那一‘失手’,到底是何意?!”

他刻意加重了“失手”二字,舌尖咀嚼着其中的讽刺。

“为父苦心孤诣,费尽周折寻来的奇物,是助晋王殿下成就宏图伟业的关键!你倒好,一杯酒,一句话,‘污损’?呵……”

宇文化及发出一声低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冷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

“你难道以为晋王殿下是那等昏聩庸碌、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人?还是你觉得,为父和晋王的棋局,是你一时冲动就能打乱的?”

“是,为父先前是隐瞒于你,一边让你寻,一边又安排了别人。可是那‘九转聚元丹’是何等难寻,你不是不知道!献此物与殿下,正逢其时!你却……”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汹涌的情绪,但那双眼睛里的阴鸷风暴已足以吞噬一切——

“成都,你告诉为父,你那一壶酒,是打给谁看的?是打给殿下看你的刚愎?还是打给为父看你的……翅膀硬了?”

阴影中,宇文成都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被父亲这山雨欲来的气势所慑。

只是缓缓抬起了头,从那片浓重的黑暗里显露出来。

烛光跳跃,映照着他冷峻如石刻般的面容。

没有任何波澜,眼神幽深如同古井寒潭,迎着父亲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质问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

他没有立刻回答父亲关于“失手”的质问,反而在父亲话音落下后,沉寂了数息。

这短暂的沉默,如同无形的重锤压在宇文化及心头。

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稳定,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陈述军务:“父亲深夜前来,便是为询问那点‘意外’?”

他略略停顿,目光转向摇曳的烛火,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即语锋一转,带着一种沉静但不可撼动的力量——

“孩儿以为,父亲此刻更该关心的,是宇文家的‘炉火’是否太旺了些。”

宇文化及眼皮猛地一跳。

宇文成都没有等父亲回应,目光重新落回父亲脸上,那目光锐利清晰,仿佛能洞穿所有掩饰——

“父亲所谓‘奇物’,效用过于霸道诡异。献此于今时今日的晋王,无异于将一柄淬了剧毒、极易反噬自身的无鞘之刃,亲手送入他怀中。”

“圣上健在,龙体安康。东宫之位看似微澜,实则根基犹深。今日席间,太子洗马不惜当庭泼污,仅是一次试探?”

他微微前倾,身体依然在阴影中,但那目光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犀利——

“‘炉火太旺,油枯火焚’。此刻行此奇诡剧毒之事,一旦有所差池,矛头首先指向的是谁?是献上奇物的宇文家!而非晋王殿下!”

“殿下深谋远虑,难道不会未虑胜先虑败?父亲此举,是将我宇文氏推入烈火,成为他万一失势时,平息圣怒、转移朝野视线的首要祭品!”

宇文成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坠玉盘,清脆冷冽,敲打在心头,寒意彻骨——

“更何况,猎苑一案悬而未决。物证线索我已查得七八,其中曲折远超表面。您想借机扳倒东宫的心思……操之过急,痕迹过重。北边那只手还在暗处窥伺,您就急着要把家底全押在赌桌最显眼的位置上吗?”

他身体完全靠回椅背,重新沉入阴影,只有那双寒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透露出一种近乎无情的清醒和决绝的疏离——

“父亲,夺嫡是棋,需步步为营,稳字当头。猛火强攻,非但不能成事,反而可能引火烧身,自毁长城。”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直刺宇文化及的眼底深处,声音重如千钧——

“孩儿行事,自有主张。该动手时,自然会动手。只是这方向……需由我看清楚了再定! 请父亲放心,宇文家的前程……我自有分寸。”

他暗中强调了身份和权力归属,而那句“自有主张”、“看清再定”,则是再清晰不过的强硬宣告——

他已决定按自己的步调和判断行事,父亲的“奇招”,他不会再配合,也不会允许父亲再一意孤行将整个宇文家拖入险境!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被窗缝渗入的风吹得疯狂摇曳,将宇文化及那张脸映得阴晴不定。

最初的平静面具早已碎裂,露出下面被重重冰封的震惊、被戳破心思的不安以及一股难以遏制的被挑战权威的狂怒。

尤其是那句“自有主张”,如同毒刺扎入他骄傲的心脏。

他死死盯着阴影中儿子那轮廓冰冷的侧脸,手在宽大的袖袍中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没有咆哮,没有砸东西,但那浓稠如墨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却几乎凝成实质充塞在整个房间。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吐出反驳的话语。

宇文成都这份冷静到冷酷的分析和强硬如铁的态度,让他精心营造的理由瞬间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