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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廿五,申时初(中午三点多)。

田頵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刚刚因为撤退命令的下达而显得有些混乱和压抑,但总算还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田頵强迫自己冷静,刚刚端起亲兵奉上的一碗热茶,试图用那点暖意驱散心中的不安和连日征战的疲惫。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完全不顾仪制的马蹄声,以及卫兵惊慌的呵斥与来人的嘶喊。

“紧急军情!江阴急报!我要立刻面见田将军!”

田頵心中猛地一沉,一种比之前被围时更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放下茶盏,沉声道:“让他进来!”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尘土、甲胄歪斜、脸上甚至带着烟熏火燎痕迹的骑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恐惧:

“将军!完了!水师……水师全军覆没了!”

“什么?!”田頵霍然站起,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那骑兵涕泪交加,语无伦次地继续喊道:“是石麻!还有马绰!他们两面夹击!徐温将军……徐将军他……战死了!水寨被烧了!船……船都没了!弟兄们……降的降,死的死……”

“哐当!”

田頵手中的那只越窑青瓷茶盏,失手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靴子和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水师覆没!徐温战死!退路已绝!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接连劈在他的脑海,将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退路,都炸得粉碎!

帐内其他的将领和幕僚也全都惊呆了,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空气中只剩下那报信骑兵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帐外隐约传来的部队调动声。

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完了!陆师陷入重围,水师全军覆没,他们这三万多人,已经成了漂泊在江南绝地的一叶孤舟,四周是滔天巨浪,脚下……是无底深渊!

“消息……消息封锁!立刻封锁消息!”田頵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声音嘶哑地低吼道,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军心立刻崩溃!”

然而,这种惊天动地的消息,又如何能完全封锁得住?那报信骑兵一路狂奔入营,神情仓皇,早已落入不少兵卒眼中。恐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不受控制地悄然蔓延。

“传令!停止一切收拢行动!各军立刻回归原防御位置!加固营垒!快!”田頵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尖锐。

命令下达,本就因为撤退命令而有些混乱的军营,顿时更加忙乱。士兵们被军官驱赶着,跑向那简陋得可怜的防御工事。

直到此时,田頵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之前犯下的致命错误——为了追求速度,他根本没有认真修筑营寨!所谓的营垒,只不过是一圈不到一人高的木栅栏,栅栏外稀疏地摆着几排拒马,对于大军防守来说,简直形同虚设!

他急忙下令辅兵和部分战兵,在营门和可能被重点攻击的地段挖掘壕沟。然而,时间太紧迫了!两个时辰,在缺乏专业工具和规划的情况下,辅兵们拼尽全力,也只挖出了几步宽、一人深的浅沟,而且远远未能环绕全营。这种程度的壕沟,对于步兵或许能稍作阻碍,但对于精锐的骑兵或者抱着决死之心冲锋的步兵而言,战马一跃便能跨过,作用微乎其微。

看着那如同儿戏般的防御工事,田頵心中一片冰凉。他烦躁地挥挥手,无奈地取消了继续挖掘的命令——这纯粹是浪费本就宝贵的体力和时间。

田頵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军帐内来回踱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水师覆灭的消息如同梦魔般缠绕着他,徐温战死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他脑中一片混乱,是坚守?是分头突围?还是……投降?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找不到一条生路。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让这位素来以勇悍着称的将领,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陶雅和刘存巡视完营寨,脸色沉重地回到了中军帐。他们看到的,正是田頵这般失魂落魄、方寸大乱的模样。

陶雅心中叹息,上前一步,沉声道:“使帅!此刻绝非慌乱之时!”

刘存也紧接着说道:“使帅,营寨简陋,军心浮动,此乃事实。但越是此时,主帅越需镇定!将士们都在看着您!若您先露怯,则三军之气顷刻瓦解!敌军未至,我等已自败矣!”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将田頵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两位虽然忧虑但眼神依旧坚定的部下,深吸了几口粗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

“二位将军……所言极是!”田頵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光芒,“是某失态了。”

他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头盔和凌乱的战袍,抹去额头的冷汗,大步走向帐外。

当田頵的身影出现在中军帐外,登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台时,周围不少注意到他之前仓皇、此刻却强作镇定的士兵们,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田頵扫视着下方那些面带惶恐、不安的士卒,运足中气,声音尽量显得平稳而有力:

“儿郎们!水师遭袭,乃我军之痛!徐温将军英勇殉国,此仇必报!”

(他刻意澹化了水师“全军覆没”的事实,只强调“遭袭”和“殉国”)

“然,我陆师三万精锐尚在!我军战力犹存!钱镠奸诈,设此圈套,但我淮南健儿,何惧一战?!”

“如今形势虽艰,但杨公(杨行密)绝不会坐视不理!援军必在途中!”

“眼下,我等需同心戮力,固守待援!让钱镠看看,我淮南男儿的血性!”

“依托营垒,弓弩准备,长枪向前!但有敢犯我营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