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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多月,是我来到南洋之后,最忙碌,也是收获最丰硕的一个多月。

在坤甸,我与兰芳大唐总长刘台二,达成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南洋格局的“王者之盟”。从此,我们红旗帮,成了这个海外华人第一大国最尊贵的“御用护航力量”,也得到了他们武库之内,所有军火和技术的全力支持!

在槟榔屿,我与龙兴帮龙爷,这位掌控着马六甲地下秩序的枭雄,重新接上了线。我们不仅履行了当年的承诺,更将我们婆罗洲的特产,通过他的渠道,销往了更遥远的西洋!一条全新的、由我们主导的“黄金航道”,已然初具雏形。

而在米里和尼亚,阮舜朝、梁炳等一众老弟兄,也已彻底站稳了脚跟。军屯、贸易、练兵、筑城……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欣欣向荣。

我们,不再是偏安一隅的海盗。

我们,已经成了一个拥有着稳固地盘、强大盟友、以及无限未来的,真正意义上的海上王国!

那是一个充满了疲惫,却也充满了满足感的黄昏。

我拒绝了所有头领的接风宴请,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回了那座位于“巨鲸堡”最高处的、属于我自己的住所。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栋由宋威他们亲手为我搭建的、简单的一间起居室。

我推开那扇由整块铁木打造的、厚重的房门。

一股冰冷的、充满了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桌子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我随手放在上面的那几卷海图,边角已经微微卷起。

墙角那个由缇娜亲手编织的、插着不知名野花的陶瓶里,那些美丽的花朵,早已枯萎凋零,只剩下几片干枯的、丑陋的黑色花瓣。

我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

那是在我从尼亚石洞血战归来、同样疲惫不堪地回到这里的时候。推开门,迎接我的,是窗明几净的房间,是桌上早已备好的、热气腾腾的鱼汤,以及那个正哼着马兰诺族的小调,小心翼翼地为我整理着床上被褥的、充满了活力的娇俏身影。

我缓缓地走到床边,伸出手,掀开了那床用上好棉布制成的被子。

一股同样冰冷的、充满了灰尘和孤寂味道的气息,钻入我的鼻腔。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冰冷的、积满了灰尘的床沿之上,看着窗外远处那万家灯火,高声欢笑的海鹰城。

我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

我,终于想起了那件未了之事。

我,要去审讯那个金属面具杀手。

我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走进了位于“巨鲸堡”地底最深处的监狱。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霉味、海水咸腥味和……绝望的特殊气息。

我走过一排排关押着伊班战俘的牢房,那些曾经悍不畏死的猎头者,在看到我的瞬间,都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瑟缩到了角落里,不敢与我对视。

我来到了最深处的那间、由整块巨石凿成的、唯一的单人囚室。

我亲自讯问。

我示意守卫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经过近一个月的休养,此人的伤势已经痊愈。他静静地盘坐在冰冷的石床之上,上身赤裸,露出了那如同猎豹般精悍、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

但,他那张本该英俊的脸上,却留下了一道从眉心一直延伸到下颌的、狰狞的刀疤。

他的眼睛,却是被我废了。 那双本该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灰白眼白。

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他侧耳倾听,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充满了复杂意味的、如同自嘲般的笑容。

我没有说话,只是拉过一张石凳,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你是我遇到过,最强的高手。”他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你听得出来?”

他点了点头,“学武的人,会对同样学武的人的气息很注意。”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戚。”

郑戚。我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谁派你来的?”我问道。

“哪一次?”他反问道。

“杀郑一那次。”

“我是一个专业的杀手,没什么特别。”他淡淡地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乌石二和郭婆带让我杀郑一,我便去杀郑一。”

果然是他们!我心中那块悬了数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那这次呢?”我继续问道。

“苏丹让我杀你,我便去杀你。”他的回答,依旧是那般干脆利落。

“婆罗洲西边的文莱苏丹?”

“是。”

“为什么?”

“不知道。”郑戚摇了摇头,“我只负责杀人,不负责……问为什么。”

我点了点头。

我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已是阶下囚,虽然已成了废人,但骨子里,却依旧透露出一种属于顶级杀手的、纯粹的“职业性”的男人,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郑戚,”我缓缓开口,“你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卖命。”

“想不想……为自己,活一次?”

他愣住了。那双空洞的眼眶,“看”着我,第一次,露出了……困惑。

“你……什么意思?”

“郑戚,”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他那黑暗心防的力量,“你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卖命。”

“想不想……为自己,活一次?”

“意思很简单。”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天起,你,为我做事。”

“我?”他自嘲地笑了, 那笑声,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一个瞎子,一个废人,还能为你做什么?”

“我要的,不是你的杀人技能。”我看着他,看着他那赤裸的上身之上,那些纵横交错、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新旧伤疤,“我要的,是你的作战技巧,经验,是你这一生从尸山血海之中,换来的东西。”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与他那空洞的眼眶,平视。

“郑戚,我们其实曾经是同一种人。”

我的话,让他那本已如同死灰般的身体,再次猛地一颤!

“作为杀手,”我看着他,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在讲述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你们只认利益,没有根,也没有家。 你们就像风中的浮萍,水上的落叶,今日受雇于张三,明日便可效命于李四。你们相信的,只有手中的刀,和……兜里的银子。”

“但,你我心中都清楚。”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酷,“这条路,终究是一条死路。 你今日能杀人,不过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快,更狠。但终有一日,你会遇到一个比我们更快、更狠的对手。 到那时,你们便会如同我们亲手杀死的那些人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无人问津的尸体。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强于自己的对手下面。”

我的话,如一把钥匙,狠狠地,撬开了他那颗早已被冰冷的杀戮所尘封的心!我看到,他那张本还带着几分自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动摇!

“我曾经有这样一段经历,”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沧桑,“我,也是一个用命换钱的人。”

“那地方,叫‘黑拳擂台’。没有规则,没有兵器,只有最原始的、也最残酷的格斗。胜者,拿钱走人。败者,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毙命。”

“我,曾在那里,连续赢了九十九场。”我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我以为,我是那里的王。我以为,我天下无敌。”

“但,第一百场,”我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眶,“我被我信任的兄弟,为了巨额的赌金,在我的水里,下了毒。”

“我几乎死在了那个我曾以为永远不会倒下的擂台之上。”

我这番充满了背叛与死亡的、属于上辈子的黑拳格斗的经历, 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郑戚他自己那同样充满了血腥与孤独的、如无根飘萍般的一生。

他心动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原本还充满了戒备和死寂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了起来!他那双被我废掉的手,无意识地,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我知道,火候到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声音,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与威严。

“郑戚,你我,都曾死过一次。能再活过来,是上天的恩赐。”

“你虽然已经双目失明, 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去执行那些见不得光的暗杀任务。”

“但是,你的经验,你对杀人技巧的理解,你对人体要害的洞悉,都还在!”

“这些,是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珍贵的财富!我不希望它们,就这样,随着你的这副残躯,一同烂在这阴暗的地牢里!”

“你可以,”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当我们的格斗教官!”

“将你这一生的所学,都传授给我麾下那些的弟兄们!教他们,如何在这片人吃人的南洋之上,更好地活下去!”

“留在这里,”我朝着他,伸出了我的手,“不再为任何人卖命。只为自己,也为我们这个全新的家园而活。”

“成为这里,自由的一员。”

我这番充满了诚意和大度的话,如同一股温暖的、强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最后的那道防线。

他怔怔地,沉默。

良久,良久。

郑戚, 这个一生都活在黑暗与杀戮之中的男人,终…朝着我这个毁了他的一切、却又给了他新生的“仇人”,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头颅。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在米里临走前,阮舜朝和阮福给我的建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

特别是那些能绝对信任的、与我们一同打拼的红旗帮老弟兄,更是死一个,便少一个。

这天傍晚,我处理完手头所有的军务,叫来了鲨七。

他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身汗味,显然是刚刚才从训练场上下来。

“帮主,您找我?”他咧着大嘴,声音洪亮如钟。

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坐下,亲自为的海碗里,倒满了酒。

“鲨七哥,”我看着他,开门见山,“我上次在米里,和阮舜朝商量过一件事。就是他们都建议我等根基稳点的时候,就希望能招募回我们的兄弟。”

鲨七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记得!舜朝哥说,当初在钦州那边,还有不少咱们的老弟兄,日子过得跟狗一样。他们,都想回来!”

“没错。”我看着他,声音变得无比郑重,“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回一趟广东、福建沿海。”

鲨七那只端着酒碗的手,猛地一僵!他双眼瞬间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回……回家乡?”他的声音,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而微微有些颤抖。

“对。”我点了点头,没有理会他那失态的模样,继续布置着任务。

“我需要人。大量的人。”我的手指,在那张巨大的南洋海图之上,重重一点,“我们如今虽然打下了这片大大的江山,但守江山,比打江山更难!无论是开辟种植园,还是建设新城,都需要人!”

“第一,我需要你,去招募那些生计无着的疍家渔民。 告诉他们,来我南洋。我张保仔,给他们土地,给他们渔船。给他们一个能安安稳稳活下去的家!”

“或者,”我继续说道,“那些在岸上活不下去、想下来南洋讨生活的人, 无论是破产的农民,还是走投无路的苦力,只要身家清白,能打能挨,我们……都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找!我们不要大肆张扬,而是通过口传口的方式,去把我们过去红旗帮失散的兄弟姐妹找回来!”

“告诉他们,我们红旗帮的旗帜,将在这片更加广阔的南洋之上,重新……升起!”

鲨七,这个在刀山火海中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的铁血汉子,在听完我这番话之后,他的眼眶,竟瞬间湿润了。

他听到能回家乡, 那份压抑了近一年的、刻骨的思乡之情,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将碗中那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地捶打了一下自己那如同铁块般的胸膛!

“帮主!”他咆哮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异常洪亮,“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我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便插上翅膀飞回去的模样,心中那块巨石,也终于落了地。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去召集人手,准备船只之时。

我,却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鲨七哥……等等。”

“帮主?”他疑惑地回过头。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竟如同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般,干涩,沙哑,发不出半点声音。

良久,我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最后, 用一种涩然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交代他:

“你回去之后……最好,也……也帮我打听一下……”

“……香姑的下落。”

“看看……看有无机会,跟她说说……我们这边的情况。”

说完这番话,我便立刻转过身去,不敢再与他对视。我怕,他会从我眼中,看到那份我极力想掩饰的、属于男人的软弱和思念。

鲨七哥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走上前,用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帮主,”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粗豪,而是变得异常沉稳,也异常温和。

“您,就宽心吧。”

“我知道,该怎么说。”

“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地,退出了这间密室。

只留下我一人,在那昏黄的烛火之下,与我那无边无际的孤独,相对无言。

鲨七出发前, 我决定,在香山洲那座刚刚扩建落成不久的妈祖庙,为他,也为我们所有即将踏上不同征途的弟兄们,举行一场盛大的祭拜仪式。

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祈福。更是我,要向所有盟友,向所有新加入的弟兄,展示我们红旗帮最核心的信仰与根源。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

我派人郑重地邀请了缇娜过来观看。 我没有亲自去,我怕……我怕再次看到她那刻意躲闪的眼神。

当夜, 香山洲的码头,灯火通明。

那座由我们亲自督造的、扩建后气势不凡,五脏俱全的妈祖庙前,早已人山人海。巨大的铜制香炉之内,插满了数百支粗大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贡香。香炉两侧,更是摆满了整只的烤乳猪、新鲜的热带水果、以及由风度楼的万先生,亲自掌勺烹饪的、最地道的广府三牲祭品。

祭拜仪式非常热闹, 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

一切仪式,都按照我们红旗帮在广东老家时传统的规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作为帮主,亲自担任主祭。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长衫,神情肃穆,在那座栩栩如生的妈祖神像之前,点燃了三炷清香。

“一拜,风调雨顺,海不扬波!”

“二拜,弟兄平安,凯旋而归!”

“三拜,佑我红旗,再创辉煌!”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之下,回荡不休。

在我身后,是鲨七、陈添官、懒鬼昌……所有红旗帮的老弟兄。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朝着那慈眉善目的海上女神,磕下了他们虔诚的头颅。

来参加的那些其他族人, 包括差山荷和他手下的马来海盗,以及数百名被伊娜拉女王派来观礼的马兰诺族战士,都静静地站在外围。他们虽然不懂我们口中的祷文,也看不懂我们那繁复的礼节,但他们能清晰地,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从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感受到这种祭拜仪式的庄严和强大的心灵力量。

祭拜结束,接着就是开心的夜宴。

压抑的庄重,瞬间便被冲天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喧嚣所取代!巨大的篝火,在沙滩之上熊熊燃烧!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浓烈的酒香,飘散在每一个角落!

弟兄们用粗俗的语言,互相咒骂着!他们大口地吃肉,大碗地喝酒,尽情地宣泄着那份劫后余生般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然而,我的心,却怎么也热不起来。

我的目光,穿过那跳动的、喧嚣的人群,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

缇娜,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地凑到我的身边,与我同坐一席。而是选择和她的几名族人, 静静地坐在一起。

她没有喝酒,只是默默地,用手中的小刀,削着一个不知名的、青色的野果。她那张平日里总是充满了神采的俏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但那份刻意与我保持的、如同冰墙般的距离感,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刺眼。

宴席过半,在又一次拒绝了鲨七那充满了善意的、醉醺醺的拼酒邀请之后,我看到,缇娜,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竟就这样,准备乘着她那艘停泊在码头边的小船, 独自一人,提前回海鹰堡。

我的心,猛地一抽!

那股早已被我强行压抑了数日的、混合了困惑、失落、与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终于……彻底爆发了!

我端起面前那碗早已冰冷的米酒,一饮而尽!

随即,我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决绝的背影,追了上去!

码头上,海风冰冷。

我终于,在她即将踏上那艘黑色独木舟的跳板之前,拦住了她。

“缇娜。”

我的声音,因为酒意,也因为那份压抑已久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保仔哥,”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冷,“夜深了,你该回去歇息了。”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我看着她那单薄的、却又充满了疏离感的背影,忍不住,将心中那份早已积压了数日的困惑,问了出来。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是我……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我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她那看似平静的心湖之上,激起了滔天的涟漪!

我看到,她那单薄的肩膀,猛地一颤!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那双本该充满了野性与力量的小手,此刻却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

良久,良久。

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抬起头,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却也格外悲伤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挣扎、痛苦,以及一种我完全无法读懂的、深沉的、如同大海般的温柔。

“没有。”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没有惹我生气。”

“只是……”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我们……不一样了。”

“你是王。”

“而我,”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是你的盟友。”

说完,她不再有任何停留。

她转过身,决绝地,踏上了那艘即将带她远离我的独木舟。

只留下我一人,在那冰冷的、充满了咸腥味的海风之中,与我那无边无际的孤独,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