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林逸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嘴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时空之瞳强制关闭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视野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失聪。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沌中,另一种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宏大!
嗡——!锵——!铮——!
起初是细微的、如同蜂群振翅的低鸣,很快汇聚成一片金属的海洋在咆哮!不是来自耳朵,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深处!是剑鸣!无数把剑在悲鸣、在嘶吼、在渴望!
他勉强睁开刺痛、被血糊住的眼睛。灰白的视野尚未恢复,但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他心神剧震。
平台之外,是真正的深渊。深渊之中,目光所及,是剑的坟场!
断剑!残剑!锈剑!插在岩壁上的,半埋入泥土的,斜倚在巨大骸骨旁的……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裂谷底部,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黑暗之中!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不一,有的巨大如门板,有的纤细如柳叶,有的缠绕着早已风化的藤蔓,有的则闪烁着幽冷的、仿佛永不熄灭的微光。无尽的岁月和杀伐之气沉淀在这里,形成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肃杀与苍凉!
嗡鸣声正是从这万剑残骸中发出!此刻,这万剑之鸣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不再是低沉的哀鸣,而是化作了愤怒的咆哮、不屈的战吼!无形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一圈圈扩散开来,震得林逸身下的岩石都在微微颤抖!
林逸下意识地去摸背后的破界刃——守门人佩剑是他此刻唯一的倚仗。
入手处,却是一片滚烫!
嗡——!!!
破界刃在他掌心剧烈地震颤起来!剑身发出高亢入云的清越剑鸣,瞬间压过了谷底万剑的嘈杂!剑格处那古朴的“守门人”徽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银白色光芒!光芒并非单纯的光线,更像是由无数细小的、跳跃的符文构成!
奇迹发生了!
随着破界刃的鸣响与光芒绽放,整个葬剑裂谷底部的万剑残骸,如同被无形的君王召唤!
嗡!嗡!嗡!嗡!
无数把锈迹斑斑、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残剑,开始剧烈地颤抖!它们挣脱泥土的束缚,震碎缠绕的藤蔓,剑尖自动调转方向,齐刷刷地对准了平台之上、林逸手中的破界刃!
下一刻,万剑齐飞!
锈蚀的、断裂的、巨大的、细小的……无数残剑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又如同朝拜帝王的臣民,化作一道道或快或慢、或直或曲的金属流光,朝着破界刃蜂拥而来!它们并非攻击,而是环绕着破界刃和林逸,高速旋转、穿梭、嗡鸣!
刹那间,以林逸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由无数残剑组成的、直径数十丈的、疯狂旋转的金属风暴!剑风呼啸,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冰冷的金属气息混合着万古不散的肃杀剑意,将平台彻底笼罩!
林逸首当其冲!
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被投入了由亿万道锋利剑意组成的狂暴海洋!破界刃是风暴之眼,而他就是那个握着风暴之眼的人!
噗!噗!
无形的、却比实质刀剑更锋锐的剑意,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无视他肉体的防御,狠狠扎入他的识海!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比时空之瞳的反噬更甚百倍!仿佛灵魂正在被亿万把剑凌迟!
“啊——!!!”林逸发出凄厉的惨叫,七窍之中同时溢出鲜血!他双手死死握住滚烫的、剧烈震颤的破界刃,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几乎要碎裂。他想松手,但破界刃仿佛与他血肉相连,恐怖的吸力牢牢吸附着他的手掌!
无数混乱、狂暴、却又蕴含着无上玄奥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破界刃,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杀戮!守护!破灭!不屈!寂灭!辉煌! ……
无数截然相反、却又同样纯粹到极致的剑道真意,在他脆弱的识海中疯狂碰撞、爆炸!他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绞肉机,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林逸——!”苏瑶挣扎着爬起,看到林逸被万剑风暴环绕、七窍流血、状若疯魔的惨状,心胆俱裂!她想冲过去,但刚靠近风暴边缘,一股无形的、凌厉到极点的剑气就将她狠狠推开,手臂上瞬间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别过去!”旁边传来李黑水虚弱却焦急的嘶吼。他刚刚从濒死的昏迷中强行醒来,挣扎着撑起半边身体,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那…那是剑意灌体!外力干扰…他立刻就得爆掉!”
苏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撕下衣襟,快速而颤抖地为李黑水后背那恐怖的伤口进行最简陋的包扎止血。目光却死死盯着风暴中心的林逸,心痛如绞。她知道李黑水说的是对的,此刻的林逸,只能靠自己硬抗这万古剑意的冲刷!
林逸的意识在狂暴的剑意洪流中沉浮、破碎,又在本能的求生欲下强行粘合。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湮灭时,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灰暗、死寂。无边无际的旷野。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数把剑,倒插在虚无之中。断剑、残剑、锈剑……与裂谷底部一模一样,却更加浩瀚,更加死寂。这里是剑的归宿,意志的坟场。
死寂中,一点微光亮起。
一个身着胜雪白衣的身影,背对着他,立于这无垠剑冢的中心。身影模糊,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遗世独立、孤高绝伦的意境。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手中无剑。或者说,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剑!
嗡——!
整个剑冢幻境中的所有残剑,同时发出震彻灵魂的嗡鸣!
白衣身影并指如剑,对着前方无尽的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影。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的“线”。
那道“线”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所过之处,虚空如同脆弱的布帛,被平滑地一分为二!裂口后方,并非黑暗,而是翻滚的混沌与湮灭的气息!仿佛这一剑,真的斩开了世界的屏障!
一剑分海?不!这是一剑……破界!
林逸的意识被这无法形容的一剑彻底震撼,忘记了痛苦,忘记了自身的存在。所有的剑意碎片,似乎都在这一剑的光辉下找到了归宿,变得温顺,朝着他的意识核心——那点由时空之瞳守护的灵光——缓缓汇聚、烙印。
白衣身影缓缓收“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个清朗又带着无尽沧桑与期许的声音,直接在林逸灵魂深处响起,清晰无比:
“剑无名,道亦无名。此路,谓之‘天途’。”
“望汝持此‘破界’之念,斩荆披棘,行汝所欲行之道。”
声音落下,白衣身影连同那无垠剑冢幻境,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消散。
轰——!
林逸识海中,无数狂暴的剑意碎片骤然平息,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组合、凝聚,最终化作一篇由亿万金色光符组成的古老经文——《天途剑经》!经文的核心,正是那白衣身影“破界”一指的无上意境!
与此同时,现实中。
疯狂旋转的万剑风暴骤然停滞!
无数残剑如同失去了力量支撑,叮叮当当地坠落在地,重新化作冰冷的死物。破界刃的光芒也瞬间内敛,剑身的温度迅速降低,但剑格处的“守门人”徽记似乎更加深邃古朴,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性。
噗通!
林逸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破界刃脱手,斜插在他面前的岩石上,兀自发出低微的清鸣。他大口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全身,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却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如同开锋利剑般的锐利神采。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苏瑶和李黑水,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逸!”苏瑶再也忍不住,踉跄着扑过来,不顾他满身的血污,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咳…瑶儿…我…好像…捡到宝了…”林逸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下意识地看向破界刃,剑身靠近剑格处,两个极其古老、仿佛天然生成的篆文在微光中一闪而逝——天途。
葬剑裂谷边缘,陡峭的岩壁上。
数道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嶙峋的岩石,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行。他们身着纯黑夜行衣,动作迅捷如鬼魅,与阴影完美融合。正是“猎枭”暗卫的先锋小队!
为首的暗卫头领面具下的眼睛,冰冷地扫过下方深谷中刚刚平息的万剑风暴区域,做了一个向下突进的手势。
猎杀,正式进入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