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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服巡视归来后,兰林阁的冬日似乎不那么难熬了。慕容雪对着一局残棋,指尖白子悬停良久,最终落在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挽云在一旁悄声道:“姑娘这步棋,奴婢看不明白。”

慕容雪望着棋盘上被黑子围困的白龙,轻声道:“退一步,未必是输。”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细碎的雪籽敲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慕容雪正临摹着《兰亭序》中“仰观宇宙之大”一句,赵内侍踏雪而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

“陛下请姑娘去梅园走走。”

梅园在皇宫西北角,遍植老梅,平日少有人至。慕容雪跟着赵内侍穿过月洞门,却见司马锐独自立在梅树下,玄色大氅上落满雪花,正仰头看一株开得正盛的红梅。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眸中映着雪光:“来得正好,这株‘骨里红’今年开得格外好。”

他伸手折下一枝红梅递给她。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慕容雪接过梅枝,冰冷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两人俱是一怔。

“北地苦寒,难得见到这样的梅花。”她低头嗅了嗅清冷的梅香。

“梅花香自苦寒来。”司马锐负手前行,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轻响,“就像有些人,越是逆境,越见风骨。”

慕容雪捏紧梅枝,枝上的细刺扎进指腹。他在说谁?说她?还是他自己?

他们在梅林间默默行走,雪落无声。走到一株罕见的绿萼梅前,司马锐忽然道:“李崇一案,三司会审已毕。三日后,午门问斩。”

慕容雪脚步一顿,雪花落在睫毛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仇人伏法,她以为自己会快意,心中却一片空茫。

“你兄长慕容恪,”司马锐继续道,“朕准他戴罪立功,前往陇西,安抚迁居那里的慕容部众。”

她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必谢恩。”司马锐看穿她的心思,“这是他用祭天大典上的配合换来的。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深远,“经此一事,慕容部需要一个新的首领,一个真正能为他们争取生路的首领。”

他是在为她铺路?让她阿兄去安抚部众,等于承认了慕容部归顺后的自治地位,也给了她一个坚实的后盾。这份“恩典”背后,是更深的政治考量,还是……

“陛下不怕养虎为患?”

司马锐轻笑一声,笑声在雪中显得格外清冷:“朕若是连一只受伤的孤雁都驾驭不了,又何谈驾驭这万里江山?”他转头看她,目光锐利如刀,“况且,你会成为那只虎吗,慕容雪?”

这个问题,比梅枝上的刺更尖锐。慕容雪迎着他的目光,雪花在他们之间无声飘落。

“妾身只想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这是她的真心话。复仇的火焰熄灭后,生存与责任成了更沉重的担子。

司马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他抬手拂去她发间的落雪,动作很轻,一触即分。“回吧,雪大了。”

回到兰林阁,慕容雪将那只红梅插进案头的青瓷瓶里。冷香幽幽,弥漫一室。挽云惊喜道:“这梅花品相真好,怕是梅园里那几株老桩的。”

慕容雪望着胭脂红的花瓣,忽然问:“挽云,你说一株梅花,是长在深山自在,还是被移入宫苑更好?”

挽云愣了愣,小心答道:“奴婢愚见,在哪里不重要,能好好开着,就是造化。”

能好好开着……慕容雪反复咀嚼这句话。是啊,无论是棋子还是执棋人,无论是深宫还是草原,首先要活下去,活得像自己。

夜深了,雪光映着窗纸,屋里不用点灯也很亮。慕容雪摊开一本《史记》,读到韩信受胯下之辱时,忽然顿住。成大事者,果真需要能屈能伸。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她吹熄烛火,在梅香中躺下。黑暗中,司马锐拂去她发间雪花的那抹温度,似乎还残留着。

也许,她该重新思考“活着”的方式了。不是作为复仇者,也不是作为囚徒,而是作为慕容雪——一个有机会在这九重宫阙中,为自己和族人争取未来的女人。

雪还在下,覆盖了旧日痕迹,也孕育着新的可能。

(第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