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自苑囿归来,含章阁仿佛一夜之间坠入冰窖。

慕容雪手臂上的烫伤早已痊愈,只余浅痕,心口那道无形的裂痕却日益深刻。司马锐再未踏足含章阁,甚至连赵内侍也来得少了,只按时送来份例用度,态度恭敬却疏离。宫人们是最敏锐的风向标,兰林阁的门庭迅速冷落下来,连送膳的小内侍脚步都匆匆了许多。

挽云忧心忡忡,却不敢多问。那日陛下重伤被抬回,姑娘失魂落魄地归来,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她只能更细心地照料慕容雪的起居,将炭火烧得更旺些,试图驱散那无处不在的寒意。

慕容雪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最初被软禁时的状态。读书,习字,对弈,只是书页久久不翻,墨迹常常晕开,棋局也总是下到一半便索然无味。她时常临窗而立,望着庭院里那几株迟迟未发芽的老梅,一站便是半日。

她拒绝了他。用最决绝的方式,划清了界限。这是当时她能做出的、唯一保持清醒和尊严的选择。可为何,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反而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她想起他苍白的脸,想起他伸出的、带着血迹的手,想起他眼中瞬间熄灭的光,和最后那冰冷刺骨的“退下”。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针,反复扎着她的心。

她错了吗?守护自己的心,不忘却族人的血,何错之有?可为何一想到他可能因她而伤重,因她而心冷,那份坚守就变得如此煎熬?

这日,挽云低声禀报:“姑娘,听闻陛下伤势已无大碍,但近日脾气愈发……阴晴不定。前儿个户部堂官因漕运损耗之事回话稍有不慎,被当庭斥责,罚俸半年。连裴琰裴大人从陇西递回的奏报,陛下看了也只是冷冷搁置,未置一词。”

慕容雪执笔的手一顿,墨点滴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黑。裴琰的奏报……陇西之事,不知兄长和族人现状如何?他连这也不愿与她说了吗?

她放下笔,走到琴案前。那架他赏赐的焦尾琴静静躺着,蒙着一层薄灰。她伸手拂过琴弦,发出几个喑哑的音符。他问她为何不弹草原的曲子,如今,她连中原的曲子也不知该弹给谁听了。

“姑娘,”挽云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今早奴婢去尚衣局,遇着周美人宫里的掌事宫女,她言语间……颇多奚落,说姑娘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如今新鲜劲过了,也就……”

慕容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宫中的踩低拜高,她早已习惯。只是这话,此刻听来,格外刺耳。一时兴起?她在他心中,果真如此吗?若真是一时兴起,他又何必舍身相救?可若不是,她的拒绝,为何会引来如此彻底的冰封?

她忽然觉得很累。这种在猜忌、算计、愧疚与自持中反复挣扎的滋味,比当初单纯的仇恨更让人疲惫。

傍晚,天色阴沉,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慕容雪鬼使神差地走出含章阁,沿着宫道,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太液池边。池水在雨中泛起无数涟漪,深不见底,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远远地,她看到池心亭中似乎有人影。玄色龙纹常服,身姿挺拔而孤直,不是司马锐是谁?赵内侍撑着伞,侍立在一旁,周围空无一人。

他也在望着雨幕中的池水,背影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寥。

慕容雪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躲在一棵垂柳后。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衣衫,带来刺骨的凉意,她却浑然未觉。

她看到他抬起手,似乎想接住亭檐滴落的雨水,动作迟缓,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疲惫。他站了许久,久到慕容雪觉得双腿都有些麻木,他才缓缓转身,在赵内侍的陪同下,消失在雨幕深处。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向她这个方向。

慕容雪从柳树后走出,任由雨水淋湿全身。太液池的寒气像是渗进了骨子里。她终于明白,那日的拒绝,切断的不仅是他刚刚袒露的心意,更是他们之间那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纽带。

如今,他退回了他帝王的孤高宝座,而她,被困在了自己筑起的、名为尊严的冰冷囚笼里。

这深宫,原来比想象中更冷。

(第二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