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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大捷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炸响了沉寂的朝堂。慕容恪阵前斩将、大破突厥的事迹,通过正式的军报传遍京城,与之前“疑似勾结”的流言形成尖锐对比。那些曾力主严惩慕容部的大臣们,顿时噤若寒蝉,面露尴尬。

含章阁外的守卫悄无声息地撤去了。赏赐如同潮水般涌来,绫罗绸缎、珠宝古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厚。赵内侍再次出现时,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恭敬,甚至更添几分小心翼翼。

“陛下口谕,姑娘近日受委屈了。这些是给姑娘压惊的。”他指挥着宫人将赏赐一一摆放整齐,觑着慕容雪的脸色,补充道,“陛下……陛下近日政务繁忙,待忙过这阵,再来看望姑娘。”

慕容雪端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璀璨夺目的赏赐,心中一片冰凉。委屈?用这些冰冷的东西就能抚平吗?政务繁忙?不过是借口罢了。他在躲她,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面对那个被他亲手用猜忌伤害过的她。

她没有谢恩,只是淡淡地对赵内侍说:“有劳公公。我有些乏了。”

赵内侍识趣地退下。挽云担忧地看着慕容雪平静得过分的侧脸,轻声道:“姑娘,真相大白了,世子殿下立下大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您……您不高兴吗?”

高兴?慕容雪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兄长无恙,族人得保,她当然庆幸。可她的心,却像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地疼。司马锐的信任如此廉价,可以因一则流言轻易收回,又可以因一份捷报轻易赐予。那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么?一件需要时时敲打、验证忠诚的器物吗?

她开始称病,拒绝了一切探望和邀约,连每日去给太后请安的例行程式也推拒了。她将自己封闭在含章阁内,终日与书卷为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在等,等一个态度,等一个解释,或者说,等一个了断。

司马锐果然没有来。赏赐依旧源源不断,却始终不见他的人影。宫中的风向又开始变得微妙,窃窃私语声再起,只是这次,话题变成了“慕容主子恃宠而骄”、“给陛下脸色看”。

慕容雪充耳不闻。她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固执地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她可以接受帝王的恩宠,可以接受命运的摆布,但无法接受一份掺杂着如此深刻猜忌的感情。

直到第五日黄昏,天色阴沉,似有暴雨将至。慕容雪正对着一局残棋发呆,门外终于传来了那个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她的心猛地一跳,执棋的手微微颤抖,却强迫自己没有抬头。

司马锐走了进来,挥退了挽云。他依旧穿着龙袍,显然是刚下朝。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棋枰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错综复杂的棋局上。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渐起的风声。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局棋,看似白子被困,实则暗藏生机。只需一步,便可扭转乾坤。”

慕容雪依旧垂着眼,淡淡道:“陛下棋艺高超,妾身愚钝,看不透。”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疏离冷淡的语气对他说话。

司马锐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越过棋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紧紧攥拳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却让慕容雪感到一阵刺痛般的灼热。

“雪儿,”他唤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妥协的疲惫,“陇西之事,是朕……失察。”

失察?好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慕容雪猛地抬起头,眼中积压了数日的委屈、愤怒和伤痛,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仅仅是失察吗?陛下!您是不信我兄长,还是不信我?在您心里,我们慕容氏,永远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吗?”

她的质问,如同利刃,划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伪装。

司马锐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更有帝王的骄傲被冒犯的愠怒:“慕容雪!朕若真不信你,当日宣政殿上,就不会压下众议!朕若真认定慕容恪有罪,就不会只是将你软禁!朕给你的,已是最大的信任!”

“最大的信任?”慕容雪凄然一笑,泪水滑落,“就是在我以性命担保时,用最冰冷的目光审视我?就是在真相未明时,将我如同囚犯般看管起来?陛下,您的信任,未免太沉重,太脆弱了!”

她用力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攥住。

“那你要朕如何?!”司马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无力感,“朕是皇帝!朕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江山社稷!朕不能仅凭你一言,就置边关安危于不顾!朕有朕的不得已!”

“是,陛下有不得已!”慕容雪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那妾身呢?妾身的心痛、绝望、屈辱,在陛下的‘不得已’面前,就一文不值吗?”

四目相对,一个愤怒伤痛,一个疲惫无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伤和僵持。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棂,仿佛要将这沉重的宫殿彻底洗刷。

司马锐看着她在雷光中苍白脆弱却异常倔强的脸,心中那座坚冰筑起的堤坝,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他忽然意识到,他可以用权势留住她的人,却无法用帝王的“不得已”来抚平她心上的伤。

他松开了她的手,颓然向后靠去,抬手揉了揉刺痛的眉心,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慕容雪,你到底……要朕怎样?”

这一声询问,不再是一个帝王的诘问,而更像是一个男人,在面对一段出现裂痕的关系时,流露出的迷茫和……一丝罕见的脆弱。

慕容雪怔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卸下部分盔甲、显露出疲惫本色的男人,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奇异地平息了一些。

雨,越下越大。而他们之间的僵局,似乎也在这暴雨声中,迎来了一个微妙的转折点。

(第三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