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五胡烽烟起:北望神州血与火 > 第168章 清谈座上风波起 庖厨堂前新意生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68章 清谈座上风波起 庖厨堂前新意生

崇文馆的建立,犹如一块巨石投入西晋政坛这潭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深水,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朝野上下。皇帝司马锐借皇后寿辰之机,以如此石破天惊的方式推行新政,其决心与魄力,令支持者振奋,更令反对者寝食难安。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雪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崇文馆的筹建与初期运作中。虽名为“总事”,但她深知此事千头万绪,且敏感异常,一举一动皆在各方瞩目之下。她与江文渊、李墨林几乎日日碰头,商讨章程。

首要之事,便是确定崇文馆的定位与选拔标准。慕容雪提出,崇文馆虽旨在打破门第,但初期不宜过于激进,以免招致强烈反弹。她建议采用“双轨并举”之策:

一、设立“正科”,面向已有一定经史基础、通过严格考核的学子,无论士庶,重点培养其经世致用之能,课程除传统经史外,加重算学、律法、舆地、时政策论等。

二、设立“专科”,面向在算学、工巧、农事、医药等具体领域有特长或潜质者,放宽经史要求,侧重技艺传授与实操,甚至可吸纳部分有经验的工匠、医师短期讲学。

三、女子入学,暂不设独立科别,可根据其志向与基础,分散融入正科或专科学习,但需提供必要的保障与相对独立的生活区域。

此议得到了江文渊和李墨林的高度认同。江文渊负责拟定具体的课业考核标准,他引经据典,又结合慕容雪提出的“实学”理念,力求章程既不失儒学根本,又能体现新学府的特色。李墨林则主要负责制定学规与监察条例,他刚经历风波,对舞弊、倾轧之事深恶痛绝,所定条规极为严苛,强调公正清明。

章程草案呈报司马锐,他略作修改后,便朱笔批准,并以诏书形式颁行天下。诏书中明确,崇文馆生徒结业后,经考核优异者,可由馆内荐于吏部,酌情授官,与太学生、州郡察举者同列选序。这等于为崇文馆的毕业生开辟了一条新的入仕通道,尽管其效果尚待验证,但象征意义巨大。

消息传出,洛阳为之震动。寒门子弟奔走相告,视为改变命运的曙光;而许多高门望族则嗤之以鼻,或冷眼旁观,或暗中讥讽,认为此乃皇帝一时兴起的玩意儿,难成气候。汝南王司马亮府邸,更是连日来宾客不断,多是心怀不满的宗室、世族官员。

这日,汝南王府举办了一场清谈雅集。

魏晋风尚,清谈玄理是士大夫阶层重要的社交与思想交流方式。此次雅集,名为探讨《老子》、《庄子》精义,实则与崇文馆之事脱不开干系。

王府花园的暖阁内,名士云集,香茗氤氲,侍女悄步添水。汝南王司马亮坐于主位,年近五旬,面容儒雅,但眼神深处常含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精明。他并未急于引入话题,只是含笑听着座中名士们挥麈谈玄,辨析“有无”、“本末”。

席间一人,乃吏部侍郎崔琰,出自北方高门清河崔氏,素以门第自矜。他见话题始终绕着玄虚之理,终是按捺不住,将麈尾一摆,语带讥诮道:“诸位方才论道,言及‘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依在下浅见,眼下这洛阳城中,便有一桩‘大伪’之事,正假‘仁义’、‘智慧’之名而行。”

众人皆知其所指,纷纷停下议论,目光投向崔琰,又悄悄觑向汝南王。

司马亮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不动声色:“哦?崔侍郎何出此言?”

崔琰冷哼一声:“王爷明鉴!自古以来,治国取士,自有法度。三代以降,乡举里选,汉有察举,皆重德行名望。我朝承袭魏制,行九品官人法,本为综核名实,使贤愚有别,士庶有序。如今倒好,凭空生出个‘崇文馆’,美其名曰‘不拘一格’,实则混淆流品,贵贱不分!竟连工匠、医卜之徒,乃至妇人女子,皆可登堂入室,与士子同列!长此以往,礼法何存?体统何在?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他话音一落,立时有几人出声附和。

“崔侍郎所言极是!士农工商,各安其分,乃天下安定之基。若连这根本都动摇了,岂不天下大乱?”

“正是!况且学问之道,贵在专精,皓首穷经尚恐不得其门而入。如今这崇文馆,杂学并收,美其名曰‘博采众长’,实则驳杂不纯,恐难出真才,徒耗国帑耳!”

“听闻皇后娘娘亲自总裁……妇人干政,已非吉兆,如今更直接涉足学务,这……唉,恐非国家之福啊。”有人将矛头隐晦地指向了慕容雪。

暖阁内一时议论纷纷,充满了对崇文馆的质疑与否定。

这时,座中一位一直沉默的中年文士缓缓开口:“诸位之虑,不无道理。然则,陛下锐意革新,皇后亦非常人,其见识或有独到之处。且太学积弊日久,选才之途确显壅塞。崇文馆之设,或可视为一种补益之尝试,未必定然是坏事。”

众人视之,乃是散骑常侍王衍。王衍是当时清谈领袖,名望极高,他出身名门琅琊王氏,却以玄虚旷达着称,对具体政务并不十分热衷,但其态度往往能影响一批士人。

崔琰对王衍较为客气,但仍反驳道:“王公雅量高致,自是从容。然则,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今日可崇‘杂学’,明日是否就要废黜经术?今日可纳寒庶,明日是否就要动摇世族根基?所谓尝试,若方向错了,便是南辕北辙,遗祸深远!”

王衍微微一笑,不再争辩,转而继续品评起茶道来,似乎刚才之言只是随口一提。

汝南王司马亮此时方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道:“崔侍郎忧国之心,可嘉。王公持重之见,亦有理。陛下年轻气盛,欲有所作为,皇后……嗯,亦是心系社稷。崇文馆之事,既然陛下圣意已决,我等为人臣者,自当体察上意。”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然则,治国如同烹小鲜,火候分寸,至关重要。新设学府,成败与否,终要看其能否为国育得真才。若果真能如陛下所期,涌现栋梁,则是我大晋之福;若只是徒有其表,虚耗钱粮,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等现在也不必过于忧急,且静观其变便是。”

他这番话,看似中立,实则暗示了观望甚至等待其出错的态度。既不得罪皇帝,又安抚了在座的不满者,更将矛盾的焦点引向了崇文馆未来的“成效”上。

崔琰等人听出了王爷的弦外之音,心领神会,不再激烈抨击,转而议论起其他风雅之事,但心中都已打定主意,要紧紧抓住崇文馆可能出现的任何纰漏。

与此同时,崇文馆内,慕容雪正面临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挑战”。

学馆建筑虽新,但一应供给、仆役的管理却显得混乱。尤其是负责数百名师生膳食的大厨房,效率低下,浪费严重,且饭菜口味单一,引来不少抱怨。这看似小事,却直接影响师生情绪与学馆稳定。

慕容雪深知“后勤无小事”,便带着贴身女官青黛,亲自去厨房巡查。

掌管厨房的是内侍省派来的一名老宦官,姓钱,见到皇后驾临,吓得伏在地上不敢起来。慕容雪让他起身,询问厨房情况。

钱宦官苦着脸道:“回娘娘,非是奴婢不尽心。这人手是按旧例配的,可崇文馆用膳时辰不定,诸位博士、先生常有研讨误了饭点,学子们散学时间也不同。灶台、人手就这些,既要保温,又要现做,实在是支应不开,难免有疏漏。采买也是按量,但有时剩,有时不够,奴婢们也难做啊……”

慕容雪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只见灶台布局传统,物品摆放杂乱,厨师、帮工们忙碌却无序,确实存在管理问题。这让她想起了现代食堂乃至企业的流程优化。

她没有斥责钱宦官,而是温和地说:“本宫知晓你们的难处。这样,你且将每日用膳人数的大致规律,采买的流程,人员分工,都给本宫详细说说。”

钱宦官见皇后并未怪罪,心下稍安,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

慕容雪边听边思索,随后,她让人取来纸笔,当场画起了简单的流程图和表格。

她对钱宦官说:“旧例未必适合新馆。本宫有几个想法,你们试试看可否改进。”

“其一,固定供餐时段。早、中、晚三餐,各划定一个固定时辰,过时不候。但可在膳堂设一保温处,为确实因课业延误者预留部分饭菜。这样厨房工作可有节奏,避免无休止等待。”

“其二,优化分工。将厨房人员分为洗切、烹制、面点、分发、清洁等组,各司其职,避免忙闲不均。设立小组长负责督促。”

“其三,改进菜单与采买。制定旬日食谱,循环使用,提前公布。根据食谱和预估人数制定采买清单,减少随意性,也便于核算。”

“其四,设立意见箱。在膳堂外设一木箱,师生可将对膳食的意见投入箱中,每日由专人开启整理,合理的建议便可采纳改进。”

慕容雪一条条道来,不仅钱宦官听得目瞪口呆,连一旁的青黛也暗自惊讶。娘娘竟连厨房事务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些法子听起来简单,却极其实用。

“还有,”慕容雪看了看灶台,“这排烟似乎不畅,可寻工匠来看看能否改进。另外,食材储存也要注意通风防潮,避免霉变浪费。”

钱宦官这才回过神来,激动地连连叩首:“娘娘圣明!娘娘这些法子,真是解了奴婢的大难题!奴婢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慕容雪笑道:“起来吧。办好膳食,亦是功劳。试行之后若有问题,可随时通过青黛告知本宫。做得好,本宫有赏。”

离开厨房,青黛忍不住低声道:“娘娘,您怎会懂得这些庶务?”

慕容雪望着远处正在整理书籍的学子们,轻声道:“治国齐家,道理相通。小到一厨一堂,大到一部一邦,其管理之核心,无非是‘人’、‘事’、‘物’的合理安排,追求效率与公正。厨房理顺了,师生们方能安心向学。这亦是崇文馆能否立足的细节之一。”

她这番将现代管理理念融入古代实践的做法,很快显现出效果。厨房经过整顿,效率大增,浪费减少,饭菜质量和花样也有所改善,师生们纷纷称赞。这件小事,也让具体负责馆内事务的江文渊和李墨林对慕容雪更加佩服,皇后不仅有大略,竟也如此注重实务细节。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崇文馆的顺利开局,显然不是某些人愿意看到的。几日后的朝会上,一场风波终于被引向了台前。

这一日,大朝。议题进行到一半,一位御史台的官员出列,手持笏板,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司马锐端坐龙椅,淡淡道:“讲。”

“臣弹劾崇文馆主事江文渊,滥用职权,接纳品行不端之人入馆求学,有辱学府清誉!”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文官队列中的江文渊,也悄悄瞥向垂帘之后(假设慕容雪此次听政)的皇后慕容雪。

江文渊面色不变,出列躬身:“陛下,臣不知王御史所言何事,请明示。”

那王御史昂首道:“江主事何必装糊涂!你前日是否批准一名叫邓五的木匠之子,入专科工巧班学习?”

江文渊坦然道:“确有此事。邓五虽出身匠籍,但其人聪颖,于木工机巧一道极具天赋,曾自行改良纺车,效率倍增。经考核,其技艺与悟性均符合专科入学标准,故依章程录取之。”

“符合标准?”王御史冷笑一声,“敢问江主事,此人其父邓阿四,三年前曾因参与市井殴斗,被判服劳役一月!此等刑余之人之子,焉能入天子钦设之学府,与清白士子同窗?此举岂非玷污斯文,混淆士庶!江主事录取此人,莫非是徇私枉法,或是有意挑战朝廷法度、败坏风气?”

原来杀招在此!不仅攻击崇文馆录取标准,更抓住其父的“污点”,上升到了挑战法度的高度。许多保守派官员面露得色,等着看好戏。

江文渊心中一震,他录取邓五时,只重其才,确实未细查其家世背景至此。但他迅速镇定下来,沉声道:“王御史!崇文馆章程明文规定,专科取士,重在其才其能。邓五之父虽有过失,然其罪不及孥,且邓五本人品行端正,勤恳好学。若因父辈一时之过,便阻断其求学上进之路,岂是朝廷鼓励人材、教化百姓之本意?这与孔子‘有教无类’之旨,是否相悖?”

“强词夺理!”王御史喝道,“孔子所言,乃指求学之心,而非混淆良贱!匠籍之人,纵有巧技,亦当安守本分!若人人皆因有些许奇技淫巧便可躐等进学,乃至窥伺仕途,则天下秩序何在?江主事,你身为状元,饱读诗书,岂能不明此理?莫非是受了何人指使,故意为之?” 这话语,已隐隐指向支持崇文馆的更高层面。

朝堂之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垂帘之后,传出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女声:

“王御史。”

众人一凛,是皇后娘娘开口了。

慕容雪缓缓道:“本宫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御史。”

王御史只得向帘幕躬身:“臣不敢,请娘娘垂询。”

“依王御史之见,一人之才学品德,是应由其自身言行判定,还是应由其祖辈、父辈之功过决定?”

王御史一愣,答道:“回娘娘,自然……自然应以自身言行判定为主。然,家风传承,亦不可不察……”

“嗯,”慕容雪声音依旧平稳,“那么,若有一人,其祖上曾有功于国,但其人自身却贪赃枉法,欺压良善,王御史是否也会因念其祖上之功,而对其网开一面,甚至认为其堪当大任?”

“这……臣不敢!自是依法论处!”王御史额头见汗。

“这便是了。”慕容雪语气转厉,“为何到了寒门庶子这里,标准就变了?邓五之父有过,已受国法制裁。邓五本人无过,且身负实学,正是国家可用之才。崇文馆取才,章程俱在,重个人才德。江主事依章办事,何错之有?莫非在王御史眼中,祖上无荫庇者,便永无出头之日,稍有才学便是有罪?这难道就是圣人所倡导的公平正道吗?!”

一连串的反问,逻辑清晰,义正词严,将王御史驳得哑口无言。

慕容雪继续道:“陛下设立崇文馆,本意便是要打破桎梏,广纳贤才。若仍固守陈旧观念,斤斤于门第出身细微瑕疵,那与旧制何异?又如何能收到破旧立新之效?本宫以为,江主事录取邓五,正是严格执行章程、不论门第、唯才是举的表现,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应予以肯定!”

司马锐端坐其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适时开口,声音威严:“皇后所言,深合朕意。崇文馆新立,正当破除陈规,大胆用人。邓五之事,不必再议。江爱卿,继续秉公办理即可。”

“臣,遵旨!”江文渊深深叩首,心中激荡不已。皇后的支持,不仅化解了他的危机,更是对崇文馆办学原则的坚决扞卫。

王御史面如土灰,喏喏退下。一场风波,被慕容雪以犀利的言辞和坚定的立场迅速平息。经此一役,朝臣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皇帝和皇后在崇文馆问题上的态度是何等坚决,想要从正面轻易撼动,绝非易事。

退朝后,慕容雪与司马锐回到后宫。

司马锐笑着对慕容雪说:“雪儿今日在朝堂之上,真是锋芒毕露,令那些迂腐之臣无言以对。”

慕容雪却轻轻摇头:“陛下,今日虽暂时压下了非议,但他们绝不会甘心。攻击邓五,只是开始。日后崇文馆在教学、管理、乃至生徒言行上,稍有差池,必会被无限放大。我们需更加谨慎,也要让江文渊他们有所准备。”

司马锐点头,目光深邃:“朕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走了这一步,便只能向前。雪儿,放心,有朕在,必不让你与崇文馆独对风雨。”

慕容雪依偎着他,心中温暖,却也知前路漫漫,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汝南王等人今日虽未直接出面,但其影响力无处不在。接下来的,将是更复杂的博弈。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清谈座上风波起 庖厨堂前新意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