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坊的夜色，比皇宫的夜色多了一份市井的烟火气，也多了一份藏在酒香肉香底下的草莽杀气。
苏凌月走出王家酒铺时，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她没有立刻回府，而是让影一带着她，在这座沉睡的城市里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前。
这是影阁在京城的一个秘密据点，也是苏凌月为这支“暗军”选定的临时指挥所。
“王叔他们，都安排好了吗？”苏凌月问道。
“回大人，已经安排妥当。”影一低声回答，“这几日，他们会分批潜入京城各处，或是做小买卖，或是去大户人家做护院，总之……会像沙子一样，渗进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
“很好。”苏凌月点了点头，“告诉他们，不要急着露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属下明白。”
苏凌月推开门，走进屋内。
屋内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桌和几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张京城防务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禁军、巡防营以及各大衙门的兵力部署。
这是她让影阁连夜搜集来的情报。
“兵权……”苏凌月的手指轻轻划过地图上的那一个个红点，“父亲交出了虎符，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真的失去了兵权。”
“兵权，不仅仅是一块铁疙瘩。它更在于……人心。”
她转过身，看向影一。
“赵辰那边，有消息吗？”
“殿下正在户部‘查账’。”影一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听说……户部尚书这几天已经瘦了十斤，连睡觉都在做噩梦。”
“呵。”苏凌月轻笑一声，“他活该。”
赵辰在户部查账，是为了给苏家军的粮草铺路，也是为了进一步掌控朝堂的钱袋子。而她在安乐坊联络旧部，则是为了给苏家留一条后路，也是为了……给赵辰这把刀，再加上一层保险。
“大人，还有一件事。”影一突然说道，“兵部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哦？”苏凌月挑眉，“李长风？”
“不，是兵部侍郎，陈松的继任者，刘全。”影一说道，“此人……是安国公陆之明的远房亲戚，也是当初‘倒卖军械案’的漏网之鱼。”
“刘全？”苏凌月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很快便有了一点印象。
前世，这个刘全在赵弈登基后，也是个风云人物。他靠着溜须拍马和心狠手辣，一路爬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成了赵弈手下的一条恶狗。
“他做了什么？”
“他这几日一直在暗中联络各地的驻军将领，似乎……在策划什么。”影一压低了声音，“属下怀疑，他是想趁着苏大帅不在，架空兵部，甚至……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苏凌月冷笑一声，“就凭他？”
“大人不可轻敌。”影一提醒道，“刘全虽然能力平平，但他背后……可能还有人。”
“你是说……赵弈？”
“或者是……其他的世家。”
苏凌月沉思片刻。
“看来，我们也该动动这个‘兵部’了。”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兵部衙门”的位置。
“李长风虽然是殿下的人，但他毕竟根基不稳。兵部那帮老油条，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背地里肯定没少给他使绊子。”
“我们要帮他一把。”
“怎么帮？”
“把这个刘全……变成我们的‘刀’。”苏凌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变成刀？”影一不解。
“刘全既然是陆之明的亲戚，那他手里肯定掌握着陆家以前的一些秘密。”苏凌月分析道，“只要我们能拿到这些秘密，就能捏住他的七寸。到时候……不仅能让他乖乖听话，还能借他的手，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兵部官员。”
“这叫……以毒攻毒。”
影一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查。”
“不急。”苏凌月摆了摆手，“这件事，交给苏战去做。”
“苏小将军？”
“他现在是‘影十一’，是殿下的护卫。”苏凌月说道，“但他也是苏家的少帅。兵部那些人，最怕的就是他。”
“让他带着那群安乐坊的老兵，去给刘全……送份‘大礼’。”
“什么大礼？”
“一份……能让他‘寝食难安’的大礼。”
苏凌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影一。
“这是父亲临走前留给我的，上面记录了当年安国公在兵部安插的一些暗桩名单。虽然不全，但也足够让刘全喝一壶的了。”
“告诉苏战，让他拿着这份名单，去‘拜访’一下刘全。就说……这是苏大帅临行前，特意嘱咐要交给他的‘临别赠言’。”
影一接过信，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这一招，不仅能震慑刘全，还能让他以为苏家手里还掌握着更多关于他的把柄。如此一来，他为了保命，必然会倒向苏家，甚至……倒向太子。
“还有。”苏凌月补充道，“让苏战告诉刘全，如果他想活命，就乖乖配合李尚书，把兵部那些烂账给我清理干净。否则……”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森冷。
“……我不介意让他变成第二个陆之渊。”
“是！”
影一领命而去。
苏凌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
“兵权……”
她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父亲交出的，只是一块虎符。
而她要拿回来的，是整个大夏的……军心。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但她有耐心。
也有……决心。
因为她知道，只有把刀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真正保护想保护的人。
“赵辰。”
她看着东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在户部查账，我在兵部‘收人’。这盘棋……我们配合得还算默契。”
“只是不知道，当你发现我也在‘养兵’的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很期待。
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期待那个……能和他真正平起平坐、并肩天下的时刻。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把那些属于苏家的东西……
一点一点地，拿回来。